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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魔鬼主厨重生日记》长松
文案：
被冠以“魔鬼主厨”称号的江洵，重生到自己二十岁。同时，他还绑定了一个体验式重生治疗系统，这个系统认为他有病，总是让他完成奇怪的任务来治病。
万礼作为一个小人物，最大的心愿是发家致富、出人头地。好不容易攒钱开了家小餐馆，临近营业却没了厨师，不过，有个冤大头突然出现，主动应聘还不要工资，难道天上真能掉馅饼？万礼表示不相信。

说明：
1、万礼是受，江洵是攻，攻受双视角，戏份都很多。
2、受是好人，攻有时呆萌。
3、攻受彼此初恋，难免有摩擦[划重点]。
4、有美食，有甜宠，暖文，HE。

我们的口号是：想吃什么吃什么！要男神也要好吃的！

内容标签： 重生 美食 甜文
搜索关键字：主角：万礼，江洵 ┃ 配角：一大堆 ┃ 其它：暖文



第1章 第一章
　　伴随着周身的剧痛与一股焦糊难闻的气味，江洵艰难地睁开眼睛。
　　天旋地转中，他发现自己大头朝下，卡在变形的汽车里。车前盖跟地面亲切地会晤，还孜孜不倦地冒着白烟。江洵的位置，是号称最危险的副驾驶座，他转动僵硬的脖子，企图看看司机的状况。
　　不容乐观，司机应该是当场死亡。
　　“嘀！嘀！嘀！”这时，不知道哪里响起刺耳的警报声，把意识恍惚的江洵瞬间拉回现实。
　　江洵忍着痛打开安全带，从破碎的车窗奋力往外爬，警报声急促而尖锐，催促着他快点离开。
　　就在他从车里爬出来，咬着牙跑开一长段距离后，“砰！”的一声，汽车炸了。
　　好在他跑得够远，否则碎片就能要了他的命。他浑身酸痛地跌倒在地，耳中的警报声也戛然而止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个分不出男女的机械声线。
　　【您好，欢迎使用体验式重生治疗系统。】
　　这声音从脑子里来回荡漾，让江洵无意识地反问：“什么？”
　　【恭喜您成为绑定此系统的第101位宿主，此系统已经植入您的识海，您在识海中就可以与客服代表对话。为方便宿主使用此系统，客服代表101将全程为您服务。】
　　江洵揉了揉太阳穴，觉得脑仁有点疼。他试着用意念在脑海里问。
　　【江洵：这又是搞什么？怎么回事？】
　　【客服101：宿主您好，您的病例已上传。为了得到最好的治疗效果，此系统针对您的症状安排了一系列的治疗，请宿主配合。】
　　【江洵：我没病，不用治。】
　　【客服101：您有病，得治。】
　　【江洵：我没病。】
　　【客服101：您有。】
　　【江洵：我真的没病。】
　　【客服101：您真的有病。】
　　【江洵：……】
　　心好累，不想跟客服说话。江洵三十三年的人生中，终于体会了一次什么叫郁闷。
　　【江洵：好吧，我要投诉。】
　　【客服101：宿主您好，投诉功能还在开发中，请耐心等待。】
　　【江洵：那把你们经理找来。】
　　【客服101：不好意思宿主，智能客服没有经理。同时，遵照您的家属、也就是此治疗方案的委托人吩咐，对于您的任何无理诉求，系统均将不予理会，直到治疗结束。】
　　差点忘了那专业坑弟弟的姐。江洵抬头望了望，他之前乘坐的车就是从国道翻下来的。如果没记错，他也曾经出过一场车祸，情景与现在相似。莫非这就是姐姐所谓的催眠？他现在是做梦？
　　【江洵：好吧，那你说我怎样才可以离开？】
　　他一边问，一边费劲地往国道上爬。
　　【客服101：只要您完成系统给您安排的任务，即可脱离系统回到现实。值得一提的是，为保证任务世界的真实性，您现在已经重生到您二十岁，除系统设置外，任务世界与现实世界高度统一，如果您无法顺利完成任务，将永远生活在任务世界。】
　　【江洵：知道了。】
　　他好不容易爬上国道，站在路边企图拦截一辆车，然而往来的车辆如飞，没有一辆为他停下来。
　　【江洵：这也是你们方案中的一环？】
　　不用猜，江洵也想到是系统的杰作。否则汽车突然爆炸，过道上明显的车祸痕迹，怎么说也能吸引一两个过路车辆的注意，交警也应该会及时赶到，可是现在，根本没人搭理他。
　　【客服101：是的宿主，任务世界中您只能靠自己，请坚强的活下去。】
　　江洵前后望了望漫无边际地国道，叹息一声。
　　【江洵：好吧，任务呢？】
　　【客服101：正在读档，请稍等。】
　　深秋的夜晚，气温有了初冬的规模。万礼裹紧外套，给客人的塑料袋里又添了俩桔子。
　　买水果的女生“受宠若惊”，边掏钱边笑话万礼：“小哥你不是从来不多送吗？今天怎么这么大方？”
　　闻言，万礼笑呵呵地说：“我心情好呗！这几天我店里招厨师，只要招到厨师，就不来卖水果啦！”
　　“哇，小哥你要当老板啦？恭喜恭喜呀！”
　　万礼接过女生的钱，催促女生回家：“谢谢啦！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，别在外面冻感冒了。”
　　“好嘞！”女生说完，拎着塑料袋进了小区，边走边发朋友圈：今天水果小哥居然送了我俩桔子！小哥笑起来真好看！可惜脸是好看，腿却不好。
　　万礼不知道女生在背后为他感慨，他只是哼着歌拿出手机看看时间，已经九点了，到了十点就不会再来客人，他就可以收摊回家。
　　没等他把手机重新放兜里，手机就拼命的响起来，万礼一看来显，故意虎着脸接电话。
　　“喂？”
　　“喂万礼哥，你还没收摊呢？”小姑娘的嗓音脆生生的，仿佛能从声音里掐出水来。这是万礼老邻居家的孙女儿周圆圆，今年上初二。
　　“没呢，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干嘛？作业都做完啦？”虽然万礼比周圆圆大了八岁，但周圆圆从小就粘万礼，万礼也把她当亲妹妹。
　　周圆圆一听作业，马上岔开话题：“万礼哥我给你打电话可是有正经事的，你知道你堂妹刘阳跟我是一个班不？”
　　“知道，怎么了？”刘阳是万礼小姑家的孩子。
　　“今天刘阳跟人吹牛，说她二舅最有心眼，想不让你开店就能让你的店开不起来，说应聘的厨师都被二舅给赶跑了，你还每天都去谢谢他。”周圆圆学得绘声绘色，语气都在模仿刘阳。
　　万礼听了这话，感觉冰凉的秋风顺着衣领袖口就往里钻，吹得他遍体生寒。
　　周圆圆没听见万礼接话，似乎感受到万礼的怒火，她本意是为万礼鸣不平，但也见不得万礼真生气，于是赶紧往回找补：“万礼哥你也别生气，问问清楚就好啦，刘阳那家伙本来就嘴不好，估计也是胡说八道的，你听听就好哈！”
　　她学校管理严，初二就要上晚自习，她手机放在家，刚到家就给万礼打电话，话说完了脑子也不热了，才怀疑自己不该告状。
　　“行了你快学习去吧，早点睡觉。”万礼不顾周圆圆的抗议挂了电话。他在寒风中呆立两秒，紧接着迅速收摊，开着他的电动三轮车直奔二叔家。
　　万礼高中辍学，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，为了攒钱开个店，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。好不容易租到现在这个店面，眼看就要达成第一个人生目标了，居然有人给他挡道？
　　而且，挡道的不是别人，正是自己的二叔！那个一改往日冷淡的态度，忽然热心肠地主动提出帮忙的二叔！


第2章 第二章
　　万礼到了二叔家楼下，热血上头的愤怒已经冷却下来。毕竟是亲戚，况且二叔是个直脾气，哪来的心眼算计自己？
　　万礼装了一袋桔子，上楼敲响了二叔的家门。往常他也会收摊以后来给二叔送点水果，所以二婶开门后也没多想，笑呵呵地给万礼让道：“万礼来啦，快进来暖和暖和。”
　　万礼抿唇一笑，摇了摇头：“不进去了，二叔在吗，我想问他个事儿。”
　　“在，你等一下。”二嫂纳闷地回头喊了一句：“老万！你来！”
　　二叔披着衣服出现，万礼就直勾勾地盯着二叔的脸：“二叔，这几天有没有厨子应聘啊？”
　　万礼的眼神过于直白，让二叔不由自主地错开视线，含糊不清地回答：“没有啊，可能你提的工资太低，没人来啊。”
　　万礼笑容不变，但心却沉了下去：“哦，是么？可我怎么听说，来应聘的厨子都被你赶跑了。”
　　二叔一听脸就变了，他没什么城府，本就对万礼不喜，所以当即翻了脸：“对！就是我！老子就是想绊你！怎么招？”
　　当初二叔提出帮忙，万礼心里还挺美，以为自己也被长辈关心了，况且店里空一天就赔一天，他得倒腾水果填缺，实在忙不过来，才把招聘的事交给二叔，还承诺二叔不白帮忙，以后去他店里随便吃。
　　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，万礼顿时来了脾气，手里的塑料袋狠狠往门里一扔：“为什么啊？我碍着你了吗？”
　　万礼自认对这些亲戚不错。去年二叔家堂弟上大学，他还出了堂弟第一年的学费。
　　桔子滚得到处都是，二婶被万礼吓了一跳，小声劝着去捡桔子。二叔怒不可遏，瞪着眼骂：“小瘸子你当老子不知道！你哪来的钱开店？还不是老头子在世时藏的私房钱！万家白把你养这么大！你还有脸贪你爷爷的钱！”
　　钱，原来是钱……万礼气血上涌，狠狠攥紧拳头，爷爷死得一干二净，哪来的私房钱？
　　“呸！养大我的是爷爷，关你什么事？！”万礼一瘸一拐地跑下楼，他不想再看到二叔那副嘴脸，会让他忍不住挥拳相向。
　　二叔气急败坏，在他身后叫嚣：“你给老子回来！小王八羔子我今天打死你！”
　　万礼去了自己的店，来回折腾一圈，已经夜里十点多了。天气缘故，周围其他的店铺已经歇业关门，偶尔有几个过往的行人，也都是行色匆匆。他开了卷帘门进店，白炽灯下的小店明亮而孤单。
　　他从墙上的挂历扯下一张纸，在空白的背面写上招聘厨师和自己的电话号码，板板正正地贴到门口的玻璃上。随后，他用自己的破手机登录网页，在各种招聘平台也发布了招聘广告。做完这一切，他绕到厨房，看着锅碗瓢盆发呆。
　　他统共就这么几个亲戚，以二叔的心眼，想不出这种暗地里坑人的主意。那是谁怂恿二叔的？大伯？小姑？
　　万礼被社会锻炼出的一副铁石心肠，还是被亲人的虚情假意敲得粉碎，疼得他喘不上气。
　　他掏出一盒烟，撕开包装，给自己点了一根。他不常抽烟，不是不想，是心疼烟钱。但今天他得抽一根，不然熬不下去。
　　烟雾缭绕中，万礼举起菜刀，不甘心地想：不让我开店？想得美！没厨子怎么了？我自己当厨子！
　　说干就干！万礼租这个店面积小，属于快餐性质的，附近有个学校，地理位置不错，因为房东急用钱，而且还跟周圆圆的姥姥认识，才低价租给了自己。菜单上都是一些家常菜，万礼看了看，挑了最简单的做。
　　木须瓜片。
　　黄瓜和鸡蛋都有，是白天路过一家超市打折处理的。
　　万礼嘴里叼着烟，脱了外套，给自己系上围裙，像模像样地摆好菜板，按住洗好的黄瓜，干净利落地一刀下去。
　　呃……好像有点难度。
　　黄瓜片让他切地参差不齐，薄厚不一，不过这都不是问题，第一次切，不切手就行！
　　然后他在碗里打了一个鸡蛋，毕竟是做实验，不能浪费材料。但搅拌两下，感觉鸡蛋太少，于是他又在碗里打了一个。
　　万礼打着火，锅里放油，等油热了，他一股脑地倒入鸡蛋液和黄瓜片，油锅噼里啪啦地响，他倒是不怕，很淡定地用炒勺翻炒。后厨的锅是很沉的，但万礼有些力气，他还用布垫着把手，象征性地颠了几下勺。
　　万礼左手夹着烟，右手炒着菜，时不时地往锅里放盐和酱油，最后感觉差不多了，把锅里黑乎乎的东西盛出来装盘。
　　酱油放得有点多。
　　万礼动作快，一个菜炒完，烟还没抽完。他吐出个烟圈，用筷子夹了一块跟鸡蛋不分你我的黄瓜片放进嘴里。
　　然后默默地放下了筷子。
　　至于味道，有点一言难尽。
　　“咚咚咚！”前堂传来敲桌子的声音，因为夜深人静，显得尤为清晰。万礼没被吓到，反而从后厨走到前堂。
　　靠门的桌子前，正对万礼坐着一个男人。如果要加个形容词，就是脏兮兮的男人。
　　那种长途跋涉，灰头土脸，从头到脚都没一个干净地方的脏。
　　只是这人的眼睛却亮晶晶地，毫无涟漪地直视万礼，缓缓开口：“你好，请给我弄点吃的。”
　　“本店还没开张，没看见外面牌子上还挂着红布吗？”这是本地的规矩，凡是店铺开张前，牌匾都必须拿红布包着。
　　“没关系，我吃什么都行。”男人不卑不亢，把万礼的话当耳旁风。
　　万礼心想正愁没人尝菜呢，说不定自己做的那坨玩意也可以吃呢？
　　“好吧，你等着。”万礼按灭了烟头，回后厨把他那绝世木须瓜片端了上来，还周到地给男人摆了双筷子。
　　江洵从车祸现场步行走到这里，已经两天一夜滴水未进了。在踏入这个城市的同时，系统提示任务功能激活，他接到了第一个任务。
　　江洵在识海里能看到任务图标，图标相互交叠，数不清有多少个。每个图标上都有个灰色的小锁，置前的图标就是当前的任务。此时任务一的图标已经解锁，江洵点进去就可获知任务信息。
　　【任务一：应聘厨师，电话XXXXXXXXXXX】
　　夜深人静，只有这一个店亮着灯，门口贴着的招聘启事上，电话号码与任务要求一致，所以江洵就进来了。
　　江洵盯着眼前这盘诡异的食物，感到自己的人生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。他的体力已经达到极限，迫切的需要食物来提供能量。可是这东西，能吃吗？
　　天人交战了半天，江洵还是选择活下去。于是他夹起一块疑似鸡蛋，狠心放在嘴里。
　　在鸡蛋沾到味蕾的那一刹，江洵觉得自己还是死了算了。
　　万礼看着男人吃了一口，马上又吐了出来，漱口后还干呕几下，十二万分地嫌弃他的菜。
　　就在万礼想撤了盘子时，男人抬起头，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对他说：“你是老板吗？”
　　“我是，怎么了？”万礼警惕地看着对方，防止对方找茬。
　　可对方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：“我来应聘厨师，这东西扔了吧，我做得很好吃。”江洵本想说出自己的家庭住址和家人的联系方式求救，奈何他发现系统太霸道，直接抹除了这部分的记忆，他现在只能想方设法完成任务。
　　万礼惊恐地瞪着对方。离得近了，万礼发现男人虽然邋遢，但面容却出奇的英俊。男人很年轻，似乎正处于少年向青年过渡的阶段。他的皮肤很白，眉眼如浓墨重彩，眉骨和鼻梁突出，显得五官深刻有型。他的睫毛长而翘，把漆黑的眸子烘托得雪亮清澈，但是目光却毫无温度，这让万礼感觉，在对方眼里，自己和其他的桌椅板凳都没什么区别。
　　再联系男人邋里邋遢的头发，又脏又皱的白衬衫，裹着泥土的裤脚和鞋……万礼在心里给对方打了标签。
　　被追债的落魄贵少爷。
　　收留不知来路的人很有风险，万礼无心惹麻烦，果断拒绝：“不用了，我已经找到厨师，你请回吧。”
　　江洵不清楚万礼肚子里的弯弯绕绕，他以为万礼怀疑自己的厨艺，起身打算去厨房给万礼露一手，不过他高估了自己的体能，血糖已经低到一定程度的他，在站起来的瞬间眼前一黑，昏倒过去。
　　万礼眼疾手快地接住对方，免于男人磕到桌角或打翻盘子。但他自己却被男人高大的身躯砸得闷哼一声，这货站起来比他高多了。此时此刻，万礼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。
　　什么情况？碰瓷啊？


第3章 第三章
　　万礼拿起手机想报警，可接着他就想，报警之后呢？作为唯一与这个人接触过的他，肯定得遭到盘问吧？万一这人身份有问题呢？
　　想到跟警察打交道，万礼有点怵。所以他轻轻用指肚压了压江洵的脖子，确定有脉搏后，稍微松了一口气。
　　随后他收起手机。
　　人还活着就好，等他醒了，就让他离开。
　　万礼把昏迷的江洵放到凳子上，让江洵斜靠着墙。他大致检查了一下江洵的伤，并没有严重的外伤，所以万礼猜想对方是饿晕的，然后去厨房做粥。昨晚在店里蒸的米饭还在电饭锅里，他加了点水，选择做饭模式。
　　对于被迫重生，江洵也很无奈。
　　他33岁，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中式烹调高级技师。他对美食有着近乎苛刻的追求，厨房就是他的战场，由他担任主厨的餐厅，每个岗位的工作都必须尽善尽美，稍不符合他的要求就可能被开除，所以背地里，员工都叫他“魔鬼主厨”。
　　因为名气大，他被邀请担任一档美食比赛节目的评委。这也是他初次走入大众视野，因为长相英俊，甚至还带动了一下节目的点击量和收视率。
　　令他没想到的是，就在决赛结束，获胜者领奖的时候，冠军得主付宣城，突然向他提出挑战。
　　原因是他在点评时，曾说过付宣城的作品，在创新上有所局限。
　　江洵的智商正常，情商却低于平均线，他没有任何周旋，当场答应了付宣城的挑衅。
　　节目组和制作方倒是乐意，正好借此再炒一回热度，全程直播了江洵和付宣城的pk。
　　结果当然是江洵赢了。只不过付宣城在即兴创新环节特别不在状态，频频出错不算，最终拿出的菜品也明显不如他比赛时的水准，就连一向看好他的评委都忍不住摇头。
　　本来这事儿就翻篇了。谁想到因为节目热度高，不管是付宣城还是江洵，都有一票粉丝在支持，于是就有娱乐记者深入挖掘各选手，这么一挖，挖出问题了。
　　原来江洵说的没错，付宣城确实在创新上有局限，而且这局限是恒久的——付宣城天生就没有嗅觉和味觉。
　　一个没有嗅觉和味觉的人，得付出多少的辛苦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，光让人想想就觉心酸。付宣城之所以能守着这个秘密战斗到最后，全靠他的好朋友在一旁支持，也就是他的副手沈良。
　　只是沈良在决赛后出了车祸，江洵跟付宣城pk时还在ICU里没脱离危险，付宣城没有沈良助阵，心情也一落千丈，他心里惦记着好友，更加无心比赛，所以才发挥失常。
　　随后，相关记者就去采访江洵，问江洵关于付宣城的情况他有什么想说的。
　　江洵想了想，告诉记者：“对美食不够尊重的人，不配成为厨师。”
　　在江洵的理念里，一个人不管是多残缺，缺胳膊少腿还是身世凄惨，选择做厨师就必须做好自己的工作，当他穿上制服，就得做出令人满意的美食，否则不配进厨房。
　　但他的观点不被主流所接受，铺天盖地的负|面评价向他袭来，魔鬼主厨的称号也被人曝光，冷漠、刻薄、不近人情，成了江洵的大众形象。
　　对于这些评价，江洵本人是无所谓的。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只关心自己的美食，连家人的想法都不在意，还能在意众口铄金吗？
　　这引起了家人的注意。
　　他不懂，父母为何自责没有教好他，到处搜罗心理医生给他会诊。他也不懂姐姐为何强拉他去跟陌生人见面，这一见，就把他见重生了。
　　江洵在白粥清淡的芳香中醒来，识海中的系统提示他任务完成度到了10%。江洵定了定神，看见小店老板正坐在收款台前数零钱。
　　万礼有个习惯，就是每天晚上都得数一遍钱包里的余额，不然他睡不着觉。本来他应该在家里数，顺路在账本记上几笔，但江洵迟迟不醒，他已经等得昏昏欲睡，必须要靠数钱清醒清醒。
　　察觉到江洵的视线，万礼侧头看来，讪讪地把钱贴身放好。
　　“醒了？看来你不能吃咸的，喝点白粥润润吧。”他才不说他做菜难吃，把人吃吐了。
　　“谢谢。”江洵真的饿了，再不吃东西他就要直接归西。而且一碗水煮白米饭就正常多了，再难吃也能够下咽。
　　万礼开了一包榨菜，挤到小碟子里端给江洵：“这咸菜是超市卖的，能吃。”说完，他又补充一句：“离这儿一公里有派出所，你如果有什么困难，可以去报警。”
　　万礼倒是不担心自己被抢劫，他不抢劫别人已经算给社会做贡献了。
　　江洵喝了粥，胃里终于暖和了，恢复了些力气的他，果断摇头：“报警没用，我就想在这做厨师。”
　　万礼不笑了。他倒骑在江洵对面的椅子上，抽走了江洵面前的碗和碟子，颇不客气地说：“兄弟，我不知道你什么来路，为什么盯上这店，但是哥跟你说实话，本店庙小，装不下你。”
　　万礼直视着江洵的眼睛，两个人四目相对，就像进行着无声的拉锯战。
　　江洵的社会经验几乎为零。他出身好，家庭氛围融洽，所有心思都在烹饪上，很少与人交际。就算不得不打交道，别人对他要么阿谀奉承，要么客气而疏离。所以像万礼这种说话很有江湖味道的小人物，他见都没见过。
　　万礼的长相不赖。他的面容轮廓偏柔和，不如江洵那么棱角分明。他标准的瓜子脸，鼻梁高而窄，唇薄而微翘，眉眼相当耐看，尤其是眼角的弧度，给他男性的面孔上平添几分柔美。只是这会儿他面露不善，目光很有侵略性，本就批了一层世俗的皮，郁郁之中更把眼神也削成了刀。
　　可惜江洵完全没感觉。
　　要不怎么说情商低的人没有眼力价呢。俩人对视了半天，江洵非但没怕万礼，还直眉楞眼地坦言：“我是好人，你放心，我比你请的任何厨师都要好。而且，我可以不要工资。”
　　“哈？”这是什么路子？万礼眯起眼睛，看智障一样看着江洵。
　　夜已经深了，万礼累了一天，实在没力气跟他掰扯，所以当机立断下了逐客令：“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管，反正我不用你。今晚你可以睡店里，明早你麻利儿的走人。”
　　万礼已经仁至义尽。他的善心有限，遇到求助可以伸出援手，也可以送上一程，但是要因此被赖上，他不愿意。
　　就像他对他二叔，就算二叔对他不冷不热，但是二叔遇到困难，万礼还是愿意帮忙。可是二叔手伸太长，想搅黄他开店，他绝不会惯着。
　　万礼走出店门，卷帘关了一半，又弯下腰朝里面的人说：“厨房还有粥，想吃自己盛。后门开着呢，明天别让我看见你。”他不怕江洵偷东西，毕竟店里没什么值钱的，就那旧冰箱，折旧都不够搬运费的。
　　可是江洵没打算走，他瞄了一眼系统的任务界面，那里正显示着：
　　【任务完成度：30%】
　　世上无难事，只怕有心人，江洵对自己非常有信心。


第4章 第四章
　　第二天，万礼是被电话铃吵醒的。迷迷糊糊接了电话，居然是应聘的。他瞬间清醒，跟人约好见面的时间，然后快速洗漱干净，赶去店里。
　　卷帘门刚打开一条缝，扑鼻的香味就糊了万礼一脸。万礼无比诧异，开好门进去，发现江洵还没走。
　　不仅如此，江洵还从容地摘下围裙，单手一礼，请小老板入座：“早，来尝尝我的作品。”
　　菜单上那些菜品，都是江洵刚接触中餐时的入门菜，非常基础，他每个都会做。
　　万礼的脑中闪现“吃陌生人食物的恶果一二三”，警惕地并没有真的入座：“你怎么还没走。”
　　“因为你需要我。”江洵自己落了座，他说得理所当然，昨晚尝了老板的手艺，如果是那样的水平，这店也不用开了。
　　万礼：“……”。他往桌子上一瞄，视线马上被吸引住了。
　　桌上一个盘子，装着金黄的鸡蛋与翠绿的黄瓜片，它们相亲相爱却又相互独立，色相诱人还冒着汩汩香气。
　　再看米饭，白瓷碗中，晶莹的米饭颗粒饱满，每颗都有着圆润的光泽，让人看一眼，就能想象出它入口的香甜滋味。
　　万礼的确是饿了，加上江洵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吃，他犹豫了再三，还是打算遵从本能，坐下吃饭。
　　而吃了第一口，万礼就欲哭无泪。
　　为什么？为什么同样的原材料做出来的味道就天差地别！
　　这是个千古之谜，万礼想不出答案，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现实的控诉，飞快地吃光了饭菜。
　　这边两人刚吃完，门外就走进来三个人，万礼回头一看，正是他大伯，二叔，和小姑。
　　小姑最先进来，笑呵呵地说：“万礼吃饭呢？有朋友在啊？”
　　江洵虽然简单地整理过仪表，但看上去依然邋遢，小姑都没把他当厨子。大伯冷着脸，他为人严肃，跟晚辈说话一直是这个表情。二叔则皱着眉头，老大不高兴地最后一个进门。
　　万礼起身，带着淡淡地笑问：“小姑吃饭了吗？”
　　“吃了，阳阳上学早，我们早就吃了。”小姑在亲戚里对万礼最友好，相对的，万礼也跟她最亲近。
　　万礼笑了笑，回头对江洵说：“兄弟，帮我个忙呗？”
　　江洵微微颔首，站起身。
　　万礼接着说：“帮我把门从外面关上。”
　　这是学校老师撵人的名言，但江洵没听过，他听话地照办了，真的走出门，随后把门关好，只不过他也没走，而是站在门口当起了门神。
　　没了外人，小姑先说话了：“万礼啊，据说昨天晚上你跟你二叔发火了？怎么回事啊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？”
　　“您应该问我二叔。”万礼知道小姑和大伯这是来说和的，于是把问题抛给二叔。
　　二叔重重地哼了一声，拍桌子就要骂，被大伯狠狠剜了一眼，才不忿地没出声。
　　这时大伯开了口：“万礼，不管怎么说，二叔也是长辈，你怎么能跟长辈摔东西，太没礼貌了。”
　　万礼给几个长辈倒了水，非常淡定地应对兴师问罪：“大伯，您怎么不问问我二叔都干了什么。”
　　万礼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二叔，他不顾大伯阻拦说道：“怎么的？我说的不对啊？这店租金得好几万吧？你哪来的钱？不是老头子藏的还能哪来的？”
　　万礼确实穷，所以他百般央求房东，先交一年的租金。
　　但他不打算解释，而是换了个方向说：“那大伯和小姑呢，你们也是这么想吗？”
　　小姑抿着嘴，面露羞赧不吱声。大伯只好接话：“我们当然相信你，不过你爷爷临终前也跟你说了，要你走正路。你这几年过得辛苦，我们都知道，这店租金不便宜，你到底从哪弄来那么多钱？难道是跟别人借的？缺钱的话你可以跟我们开口，不好跟乱七八糟的人借钱。”
　　一番话看似维护万礼，实则字里行间都是对万礼的偏见。万礼笑容不变，简单回答道：“是我的钱，我攒的。”
　　如果是平常人家，就算老人去世给哪个偏爱的晚辈留点私钱，其他亲属也顶多在背后抱怨，不会真的当面跟晚辈要钱。但是万礼不一样，万礼虽然姓万，身上流的却不是万家的血。
　　说白了，老爷子养他长大已经是天大的情分，万礼不应该，也绝不能再拿万家一分一毫的好处。
　　当然，万礼贴补万家人是必须的。
　　二叔是万家里过得最落魄的。他没有大伯的稳定工作，又不如小姑上过学有文化，现在只是大伯厂里的看门保安，一个月一千出头的工资。二婶以前虽说也在国企，但生不逢时下岗了，现在给人当保姆，一个月两千。
　　所以孩子上大学那一年五千的学费，他们也觉得贵。
　　万礼眼都不眨地给掏了这五千块钱，让他们觉得万礼不应该这么有钱，直到万礼不声不响地租了个店，这份怀疑彻底落了实。
　　“你干什么了你能攒钱？还一下能攒这么多？”二叔不依不饶道。
　　万礼干的多了。爷爷去世后，他去城里搬过砖，去农村收过地，那时候他才16，比周圆圆现在就大两岁。一个没学历的社会底层少年，能做的脏活累活他都做过，也因为腿瘸被歧视过。但那又怎样呢？他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，是他用辛苦的血汗换来的，他花得理直气壮。
　　他不想说出自己的苦累，自尊心也不允许他卖惨。万礼给自己点了一根烟，劣质烟的白雾呛人，他眯着眼，在烟雾后面看着二叔：“咱还是长话短说吧，你们是不是都以为爷爷给我留私房钱了？”
　　话音落了，所有人都抬眼瞅着他。而万礼一笑，喷出一股白烟：“爷爷啊，的确是给我留钱了。但是呢，我一分都不给你们。”
　　二叔最先炸了，他高声骂道：“小兔崽子就是个白眼狼啊！老头子真是白养你了！不知道感恩的小畜生！”
　　话说得非常难听，但大伯和小姑都没阻止。大伯还严厉地教育他：“你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，故意气长辈对你有什么好处？”
　　大伯家里的日子略有结余，小姑家则勉强收支平衡。他们都期望着一笔横来之财，所以不惜撕破脸面。而且他们都认为万礼善良，否则也不会在爷爷重病时主动辍学，赚钱给爷爷挣医药费。
　　不说那钱来路干不干净，但却极大缓解了他们这些儿女的压力。而万礼也理应付出更多，这是他们心底的共识。
　　万礼不惯着，他拿出耍混的本领揶揄：“爷爷的老房子不是都被你们瓜分了吗？钱花没了又琢磨我是吗？你们回家慢慢琢磨去吧，别耽误我做生意。”
　　小姑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架势，赶紧出面当和事老：“哎呀万礼，你大伯和二叔不是那个意思，咱都是一家人，这么吵吵多让人笑话，行了我们走了，改天再来看你啊。”说完，还把气呼呼的二叔往外拽。
　　应聘的厨子刚好上门，茫然地看着里面的人，这么大的火药味让他停下脚步观望，门内的二叔则干脆推开门冲他吼：“看什么看！不营业！滚蛋！”
　　说完还不解气，二叔又冲万礼嚷嚷：“你想开张啊？没门儿！我就在这儿守着，我看谁来给你当厨子！谁敢来吃饭！”
　　被莫名其妙的骂一顿，应聘的厨子心有不快，没等他走，就见门里有个年轻人，一瘸一卦地走过来，到了门口还说一句：“谁说我没有厨子！我现在就有一个！”
　　应聘的厨子以为他说的是自己，深怕受到无妄之灾，马上转身溜了。
　　而万礼也不是找他，开了门，万礼把外面矗立的江洵往屋里一拽，斗志昂扬地对二叔说：“这就是我厨子，我明天就开业！”
　　他被生活打倒过无数次，这点小挫折算什么！
　　作者有话要说：
　　受是曾经的混混头子，但是！没做过任何杀人放火坑蒙拐骗的坏事，作奸犯科的事也没干过，看文的亲可以放心。篇幅有限，后面会慢慢说清楚。他是个好人，别怕。


第5章 第五章
　　客服101：恭喜宿主！任务一完成度达到100%！任务二正在解锁，请查看！】
　　就在万礼把江洵拽进店的同时，系统提示江洵，他的任务一已完成，还获得了20点经验值。江洵在识海点入任务二的界面，查看相关内容。
　　【任务二：交到一个朋友。】
　　江洵一头雾水。这种任务要怎么做？怎么交朋友？
　　二叔看到江洵，气急败坏地跟万礼吵架，万礼毫不让步，几个人争执的功夫，江洵进了后厨。
　　等小姑和大伯把二叔拉走，万礼才顺了顺气，来后厨找江洵。刚进来，就震惊了。
　　这店铺有些年头了，面积小空间不足，所以东西摆得满满当当，有些卫生死角脏得没法看。然而现在，万礼差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厨房。
　　“你把厨房收拾了？”万礼不敢置信，伸手摸了摸灶台和锅底，居然一点油污都没有。
　　“嗯，昨晚睡不着，就打扫卫生了。”事实上，江洵是打算早上给万礼露一手，所以提前去熟悉一下器具。可是厨房的环境给江洵开了眼界。在这样的厨房做的食物，他宁死也不会吃一口。他本打算放弃计划，就当没见过后厨的面貌，用前堂的桌子拼了张床，躺上去准备睡觉。可是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，强迫症的人心里一旦惦记什么事，是很难袖手旁观忍着不去做的。
　　所以万礼才会看到焕然一新的厨房。
　　“打扫的不够彻底，还得清理一下冰柜碗橱的角落。”江洵一丝不苟的做事习惯，说这话绝不是邀功或者谦虚。
　　“不着急。”万礼看向江洵，对方眼睛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，胡茬都明显盖住了下巴：“你多长时间没睡觉了？”
　　江洵实事求是：“两天两夜。”
　　“我给你找地方先睡一觉吧。”万礼还挺佩服他的，这么年轻的孩子怎么也是个大学生了吧，遭这么多罪竟然不抱怨。
　　说是找地方，万礼抠的要命，直接把江洵领回了家。
　　他住在一个老旧的居民区里，虽然小区脏乱差，但还是有个显著的优点——房租便宜。
　　万礼的住处是八楼的一居室，这种老楼总共就八层，还没有电梯。
　　楼道里非常阴暗，江洵走在楼梯正中间，全程蹙眉，生怕触摸到什么脏东西，好像他现在身上不脏似的。
　　万礼用钥匙打开贴满小广告的防盗门，把江洵迎进来。
　　“我看你也没什么去处，就跟我一起住吧，不用你交房租，当员工福利。”
　　说是这么说，万礼的住处也很小，一室一厅，一厨一卫。进门客厅，客厅阴暗，没比楼道亮多少，都靠卧室和厨房的窗户采光，单人沙发上有条扭成麻花的毯子，再往里，卧室朝阳还算宽敞些，有衣柜有桌椅，但就一张单人床。
　　江洵无所适从地站在门口，他想不到世上有人住在这样憋闷狭窄的房子里，而他现在也要住在这里，体验另一种人生。
　　似乎，有点烦躁。
　　万礼把沙发两头一掰，又从沙发底下抠出床腿立住，一张简易的单人沙发床就弄好了。
　　他回头跟江洵说：“不用这么拘束，你以后就睡这了，沙发套和毯子我都是洗干净的，不脏。嗯，但你得先去洗澡。”
　　江洵这场车祸，是他20岁这年，初次进入国内的厨师行业。他刚从外地见了个业内大厨，坐车回A市本家。
　　只不过当年车祸没爆炸，司机也活得好好的，他们得救了。
　　而现在，他浑身乏力，头晕脑胀，整个人像土堆里刨出来的一样。
　　“哦对，得给你找换洗衣服。”万礼回卧室翻衣柜，找出一套他的衣服，他犹豫了一下，只拿了T恤和运动裤出去。
　　内裤什么的……还是算了吧……
　　万礼的穿衣品味跟江洵完全不一样。万礼热衷于简约，色系也稳定在黑白灰。而万礼则不是，他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花里胡哨，脖子上挂着金属长链做装饰，给江洵的黑T恤上还画着老虎，运动裤倒是正常。
　　条件有限，讲究不了那么多了。江洵狠狠心进了卧室，他太需要洗个澡了，洗掉这一身污渍，也正好想想未来。
　　卫生间和浴室是一个。花洒比较堵塞，放出来的水都汇成一束，浇在身上就像有个棍子不停地在戳皮肤，江洵叹气，告诫自己要隐忍。
　　万礼勤劳地把沙发床给江洵铺好，等江洵洗澡出来，他噗嗤就乐了。
　　江洵比他高，这他看得出来。但是江洵还比他壮，骨架比他大，穿在他身上宽松的T恤，穿在江洵身上成了贴身款。运动裤他穿着肥，但是江洵穿着正好，可是长度却短了一截，露出江洵的一段脚踝。江洵趿拉着万礼的拖鞋，被万礼笑得尴尬。
　　不得不说，人长得好，穿什么都好看。万礼算一个，江洵也算一个。俩人打扮得如出一辙，但江洵硬生生把非主流穿出了清俊感。
　　万礼抹了把自己的毛寸，有点羡慕江洵的气质和健康，他起身往外走：“你休息吧，我去把昨天剩的桔子处理了，等会儿带你买衣服。”
　　等万礼出了门，江洵才往沙发上一躺。
　　悲催的，不够长，脚丫子还悬空着。
　　但这都不是问题，他太累了，很快就睡死过去。
　　万礼忙活一下午，把余货打折甩卖，开着空了的电动车回来，江洵还在熟睡。
　　万礼有点不忍心叫醒他，但是天气冷了，夜市改成了傍晚市，他们得早点出门。
　　“喂，醒醒，出门了！”万礼用脚背撞了几下江洵的小腿。江洵茫然地转醒，看清万礼时颇为失望。
　　他还以为自己回去了呢。
　　夜市的嘈杂和纷乱给江洵灌溉了太多的烟火气，他一言不发地跟着万礼，看万礼在前面大声杀价。最后，万礼给他从头到脚，从里到外都制备齐了，统共花了一百元。
　　江洵已经跨过了不想说话的阶段，到了生无可恋的境界。
　　万礼挺高兴，他觉得江洵这人老实，话少，吃苦耐劳，手艺还不错，况且长相也好，到时候让他在前堂多亮相，女顾客肯定乐意来。
　　“晚上是你下厨呢？还是你跟我一起吃白米饭配榨菜呢？”万礼稍微仰头看向江洵。
　　“我下厨。你想吃什么？”江洵的职业病，就是别人一提吃饭他就想问对方吃什么。
　　万礼一乐，故意抬杠：“这话说得，我想吃什么你都会做呀？”
　　江洵没听出来揶揄，他只是木着脸点点头，自然而然地回：“是啊。”
　　“自信啊。”万礼发现这孩子坦率得挺可爱：“那走吧，咱买菜去，今晚先熟悉菜单。”
　　作者有话要说：
　　下一章做菜。


第6章 第六章
　　万礼以为江洵没主见，没想到挑食材的时候他根本插不上话，只有掏钱才能刷存在感。
　　说是熟悉菜单，但不可能菜单上的每一样都要提前做一遍。所以万礼选了两道卖得多的菜。
　　炒土豆丝，和小炒肉。
　　两个人拎着食材从后门进了厨房，万礼自告奋勇地做了米饭，之后就自觉地站在一边看江洵。江洵没有半句废话，系上围裙就开始干活。
　　小炒肉里的肉，江洵挑选的是五花肉，更能出香也更嫩。但五花肉不能太肥，肥容易腻，要恰到好处的五花三层，肥瘦相间。
　　江洵把五花肉切成整齐的薄片，放进一个大碗里，加生抽，料酒，胡椒粉腌渍。下一步切香芹，为了更入味，香芹要斜着切，增大刀口的面积。
　　青椒去籽儿切成条，葱姜蒜末装好，又多切些菱形小片的葱姜单独装，就算备好了料。
　　江洵没急着炒肉，而是紧接着处理起土豆。
　　万礼总觉得，炒土豆丝这道菜很不科学。土豆要削皮，要切丝，整个过程麻烦的要命，一盘菜却卖不到几个钱。可是，看江洵切土豆丝，就像看一场精彩的表演。
　　江洵的目光专注，表情认真，手下的动作快而有序，去皮的土豆冲洗一下，放在另一个案板上先切成均匀的圆片。圆片再码成一列，他手起刀落，只听一阵紧凑的“当当当”，圆滚滚的土豆就散成了丝。万礼根本数不清他切了多少刀，因为在万礼眼中，江洵的切丝过程，只是一连串刀锋的残影。
　　土豆丝浸水去掉多余的淀粉，这边的五花肉也腌渍的差不多了。
　　江洵开火，待锅底有了温度放油，油不是很多，加温片刻便倒入腌好的五花肉煸炒，肉的香味随之释放，万礼本来不饿，闻到肉香立马饿了。
　　有了油锅的加热，五花肉本身的油脂开始渗出，表面会渐渐变干，边角也会呈现焦黄色，这时，江洵端起炒勺，把五花肉盛了出来。
　　万礼知道菜没做完，但他看到五花肉的成色，很想拿筷子先尝两口，好在他没那么馋，忍住食欲继续看。
　　江洵放下锅，用锅里剩下的油爆炒葱姜蒜末，香味一出，又加豆豉和适当料酒，炒了两下入香芹，青椒，不能炒太久，在香芹和青椒变软入味时，再把炒好的五花肉倒进去，加一点点老抽提色，翻炒出锅。
　　换一口锅炒土豆丝。
　　土豆丝最难的部分就是切丝，炒起来其实很容易。油热了下刚才切好的菱形葱姜爆香，再放土豆丝翻炒，土豆丝变软就加调料。
　　出锅装盘，米饭装碗，两个人的晚饭完成了。
　　万礼算是相信江洵会做菜了，他看江洵年纪不大，手艺这么好真挺意外，尤其那刀功，显然是经过刻苦练习。
　　“你学过做菜？”万礼不免好奇。
　　“嗯。”江洵岂止学过，还很擅长，万礼的菜单对他来说太简单。
　　万礼这两天过得极糟心，江洵的手艺就是他胜利的曙光。但江洵的出现又这么神秘，感觉他来的随意，去的也会随意，他们这点露水缘分，万礼也没抱太大希望，所以他没问江洵的来处，也不问江洵的去处，骑驴找马，先过了这阵子再说。
　　万礼的认可在江洵的意料之中，他沉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，沉默地跟万礼回家，又沉默地洗澡，沉默地躺在床上。
　　他实在是个不善言辞的人。
　　万礼给他买的睡衣质量不太好，与他曾经的衣服差别很大。但他除了对美食格外挑剔，这些都是能忍受的瑕疵，况且现状也不容他讲究。
　　万礼也躺下准备睡了。小店的进货地点他都已经定下，该办的手续也都办好，只要备好材料，随时可以开张。
　　江洵没想着店，而是在识海中点进任务图标，琢磨着任务二该怎么做。
　　这个任务的难度对江洵来说，就像在南极找北极熊，方法无迹可寻。
　　似乎察觉到宿主的茫然，系统主动提醒他。
　　【客服101：宿主您好，如果任务难度过高，可以考虑利用经验值换取辅助任务道具，以便顺利完成任务。】
　　江洵这才注意到他还有20点经验值，反正不知道用途，干脆试一下。
　　【江洵：嗯，那我换道具吧。】
　　经验值清空，任务二的句尾便出现了一个书本状的小图标。江洵点进去一看，还真的是个文档。
　　【标题：与陌生人交友全攻略】
　　还挺对症。江洵感觉找到了门路，开始快速的浏览正文。
　　【交友攻略第一条：做一个有趣的人。】
　　江洵：“……”
　　自己从来不是个有趣的人，这点自知之明，江洵还是有的。曾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，气氛总是严肃而紧张，尤其是他做了主厨以后，踏进厨房那一瞬，有说有笑的厨房立马鸦雀无声，有的员工见到他都绕着走，就算有胆大的跟他开玩笑，他当时也听不出来。都是过了好久以后，他才能反应过来。
　　在家里，家人虽然跟他亲近，可同样无法逗他笑。有时候同桌吃饭，姐姐讲个笑话，逗得大家前仰后合，他只能一脸懵逼的看着大家。姐姐还会故意调侃他：“江小洵，你是不是完全没get到笑点？”
　　江洵是真的没听出来笑点啊！所以他总是木着脸硬邦邦的说：“无聊。”
　　就这么个性格，攻略居然让他做个有趣的人？
　　江洵摇摇头。直接去看后面的内容。跳过了所有罗里吧嗦不知所云的废话，江洵记住个大概。
　　【客服101：宿主您好，请选择是否需要在必要的时刻提醒您使用道具条款？】
　　江洵选是。
　　【客服101：已启动提醒功能。此道具的使用情况不计入任务完成度的考核，望宿主周知，并交友愉快。】
　　江洵还以为能睡觉了呢，刚翻了个身，系统再次说话了。
　　【客服101：提醒宿主，此时可以使用道具。交友攻略第二条：主动攀谈找话题，如介绍自己等。】
　　江洵重生后接触多的人，只有万礼一个，他思来想去，干脆就拿万礼开刀。
　　他睡的沙发靠着卧室的一堵墙，墙上开着窗，如果他坐起来，就能看见同样贴着窗的卧室床。不过江洵没起，只是侧身面对着墙躺着，轻声问万礼：“老板，你睡了吗？”
　　万礼玩了半天手机，刚合眼准备睡觉。听见江洵说话，闭着眼回应他：“还没有，怎么了？”
　　江洵开门见山说：“我们聊聊吧。”
　　聊呗！如果江洵愿意主动透露信息，万礼当然乐意贡献两只耳朵。他虽没睁眼，却翻了个身，也面朝窗口躺着：“行啊，聊吧。”
　　上面那两句话已经耗光了江洵的想象力，他在万礼的话音未落就找话题，搜肠刮肚了半天，愣是没憋出下一句话该说什么。
　　聊什么？这真是个难题。
　　就在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有趣的话题时，窗的另一侧已经响起轻微而均匀的鼾声。
　　万礼他本来就困，等啊等啊也没等到江洵说话，所以很快睡了过去。但他睡前心里还在想着：
　　这么不负责任的搭讪，也是没谁了吧……
　　作者有话要说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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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第七章
　　早上醒来，江洵的任务完成度是零，想来昨晚的聊天失败了。
　　万礼需要起早去进货，本意是没想带江洵的，看江洵醒了，才在江洵的注视下带上他。
　　江洵也不想坐在电动三轮车上吹冷风，时间尚早，东方才刚刚泛白。他执意想跟着万礼，是因为他还不信任万礼，食材要亲自过手才放心。
　　万礼以为江洵挑剔，这回便由着江洵选，他也不想指手画脚，反正自己不会做。
　　回到店里，江洵就厨房洗蔬菜，做准备工作，万礼凑过去帮着一起洗：“你昨晚不是说要跟我聊天么？怎么没下文了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江洵不但昨晚想不出聊什么，现在也想不出来。没办法，这回不能再含糊过去，他当机立断地说：“嗯，我叫江洵。”
　　“喔……”万礼发现自己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来理解江洵，于是顺着江洵说：“我叫万礼。”
　　这才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。
　　只不过江洵再次陷入沉默，自我介绍完毕，又卡壳了。
　　总这么聊天谁受得了。既然江洵开了头，万礼也打消了之前的疑虑，主动问江洵：“你是哪里人？”
　　“A市。”江洵虽然不会自主找话题，但回答提问还是可以的。
　　万礼：“多大了”
　　江洵：“二十。”
　　万礼：“大学生吧？为什么不上学跑这儿来了？A市可挺远的。”
　　江洵是不能说自己重生的，想说也说不出来，系统限制了他在这方面的表达。所以他简明扼要地说了重点：“家里不让我回去了。”
　　这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啊？万礼同情地腹诽着。某种程度上说，他们同时天涯沦落人，都是被家里遗弃的，只不过江洵比他晚二十年。况且江洵细皮嫩肉，性子还老实，一看就是养尊处优长大的，万礼觉得之前的判断有误，这孩子不像是被追债的。
　　万礼脑补了一出是是非非的大戏，什么豪门恩怨，财产之争，以为江洵是争权夺势的牺牲品，不禁同情江洵。
　　“喔。”万礼安慰道：“那你安心住下吧。你看我店小利薄，工资肯定高不了，月薪1500，奖金看当月店里利润再说，行吗？”
　　虽说江洵提过不要工资，但万礼不可能真的不给。他这人抠也是抠自己身上，对朋友对员工对顾客，都会公平公正，该给多少给多少。
　　“行。”江洵点头，他基本没接触过现金，以前的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，对钱也没概念。他只要有吃有喝还能进厨房，其他落差都能接受。而且只要完成任务，很快就能回去了，又不会留下太久。
　　万礼话还没说完：“但你还年轻，在我这儿暂时过渡可以，攒攒钱，该上学还得回去上学，家可以不回，前途不能不要，知道吗？”
　　万礼由于自己早年辍学，所以对上学读书有种根深蒂固的执念，说到跟学校有关的话题，张口闭口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。
　　江洵也不懂话题怎么拐到上学去了，但他觉得两人聊得不错，系统已经提示他，任务完成度到了10%，所以他认真点头：“好。”
　　万礼对江洵的乖巧很满意。每次他让周圆圆好好学习时，周圆圆就有一千种方法打岔，实在是孺子不可教。
　　菜洗完了，万礼擦擦手：“行，以后也不用叫我老板这么见外，叫哥就行。走，咱放炮仗去。”
　　说完，万礼就率先去了前堂。
　　万事俱备，就差开张。万礼心情颇好，出门摘了牌匾上的红布，露出简单的店名来。
　　老太太家常菜。
　　上一任店主是家里老太太掌勺，所以起了这么个店名。万礼接盘后也没改，继续沿用。他曾经是打算开个火锅店的，因为他本人喜欢吃火锅，只是这家店价格合适，万礼才狠心租下。
　　万礼让江洵举着一根长长的杆子，挂着一串红艳艳的鞭炮，他点了根烟，用烟引燃了鞭炮捻子，火红的炮仗顿时撒了欢，噼里啪啦地炸响起来。
　　左邻右舍也是一些店铺，不管是老板还是店员纷纷出来跟万礼寒暄认门，气氛很是融洽。
　　炮仗放完，万礼正准备回店，余光却看见了不速之客。
　　“二叔。”万礼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：“吃饭就进来吧。”
　　大伙都散了，谁也没注意这边的情况。万礼说完就进了店，江洵跟着他，也准备进去。
　　二叔没搭理万礼，而是突然跟走在后面的江洵搭话：“孩子，你真给他当厨子？”
　　不然呢？江洵挺纳闷，之前他听到了万礼跟二叔吵架，猜想两人感情不和。他没兴趣被牵着其中，点点头就当回答了。
　　“这里工资这么低你还肯干？上个厨子就因为价钱没谈拢跑的，你这小老板可抠了，你没去别家看看吗？”二叔说得情真意切，好像他多关心江洵似的。但他说的也是事实，万礼出的工资真不高。
　　“我不懂，我只管做菜。”江洵那张面无表情的脸，熟悉的知道他性格使然，不熟悉的就会觉得他清高傲慢。
　　二叔吃了个油盐不进的软钉子，看着江洵也进了店。而万礼也杀了个回马枪，开门问他：“吃饭请进，不吃饭就请回吧。”
　　二叔当即怒了，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，背对着万礼挺胸说道：“我还就不走了！”
　　万礼没想到二叔会真来闹事，关了门就给小姑打了个电话。小姑正在上班，没接他电话。
　　打给大伯，大伯也没接。
　　万礼给两人发了短信，就把二叔晾在外面。可这一等就等到中午，大伯和小姑没回应，客人却该上门了。
　　可惜万礼准备的笑脸没派上用场，眼看着俩姑娘准备进门，二叔突然跳起来，呱啦呱啦说了一通，姑娘们被吓一跳，也没管这大叔说的什么，手拉手赶紧跑了。
　　万礼差点气过去。
　　这还不算，接二连三来了几个客人，连门都没进就被二叔赶走了，万礼终于没忍住，开门跟二叔理论：“二叔，你什么意思啊？找茬啊？”
　　“我怎么说的来着！你不把话说明白，我就不让你开店！”二叔大放厥词道。
　　“你！”万礼呲了呲牙，到底顾忌周围有人看热闹，低声回了一句：“你铁了心跟我作对是吧！”
　　二叔没吱声，反而梗着脖子冷哼。
　　“你行你。”万礼摔了门回屋。
　　江洵正在一旁参禅，有客人他就干活，没客人他就闲着。他对万礼的气愤没有敏感度，属于正正经经的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”。
　　但系统哪能让他闲着，提示音突然在识海响起。
　　【客服101：提醒宿主，此场景适用交友攻略第五条：关心对方，主动在对方需要时提供帮助。】
　　江洵瞄了瞄气呼呼的万礼，又扫了眼得意的二叔，不禁歪着头陷入沉思。
　　万礼现在需要帮助吗？怎么帮？
　　作者有话要说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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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第八章
　　二叔在阻挠万礼开店上，表现出超强的执行力。但凡万礼一开门，二叔必然坐门口示威，还真应了他的话，谁来赶谁。
　　万礼愁坏了。二叔是他长辈，他打又打不得，骂吧，邻里都看着，他又说不了重话。二叔能豁出去跟他扯皮，可他还要脸。
　　大伯和小姑在这件事上，都表示无能为力。找大伯，大伯批评了他，找小姑，小姑让他体恤二叔，说来说去，就是拿二叔当枪使，逼万礼说出那笔钱的下落。
　　无奈，万礼把进的瓜果蔬菜又拉出去卖，三天下来，万礼看着账本上一笔一笔的花销，感觉自己头发都要白了。
　　这几天江洵无事可做，万礼出去卖菜时，他就在家里打扫打扫卫生，给自己和万礼准备一日三餐。而他的任务完成度一直停留在10%，没有任何增长的趋势。
　　为此，他特意询问客服。
　　【江洵：任务二的完成标准是什么？】
　　【客服101：以对方亲口承认你们是朋友为准。】
　　谁会无缘无故说这个呢？江洵匪夷所思。但系统非常贴心，总会及时给江洵指引方向。
　　【客服101：宿主，辅助道具的效果不错，你可以作为参考。而且攻略条款可以综合使用，您不妨试试交友攻略第三条：学会倾听，在对方苦闷时成为听众。】
　　江洵按照系统的指示，看向喝闷酒的万礼。
　　万礼刚记完账，开店的不顺让他憋了一肚子气，他没有朋友，也不会求助，唯一缓解压力的途径就是抽烟和喝酒。怕影响江洵，特意关了卧室的门和卧室与客厅共用的窗，只打开了卧室单独的窗户透气。
　　江洵有点琢磨出攻略的味儿来，去厨房给万礼做了两道简单的下酒菜。
　　椒盐花生、香煎豆腐。
　　做完之后，江洵端着两个盘子来到万礼门口，他一手托着俩盘子，用空了的手轻轻敲了门。
　　万礼叼着烟来开门，见到江洵居然给他做下酒菜，有点意想不到。不过他面色不变，接过两个盘子就回到桌边：“谢谢啊，烟味大，你嫌呛的话把这屋门关上，外面防盗门开开。”
　　江洵点了下头，想到对方看不到，又用鼻子答了声：“嗯。”
　　他拿了筷子，在门口踟蹰了两秒，还是走进万礼的卧室，在万礼喝酒的方桌对面坐下。
　　这桌子也挺旧了，凳子还是万礼在夜市买的塑料凳，能摞在一起那种。
　　万礼狐疑地抬眼看他，他便拿了一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，语调平稳地说：“我陪你。”
　　江洵不喜欢烟味，但为了任务愿意忍耐。廉价啤酒清苦的味道在舌尖蔓延，就着丰盈的泡沫，江洵屏息咽下，勉强可以忍受。
　　万礼没发表意见，继续自斟自饮地喝，只是把下酒菜往江洵跟前推了推，示意对方也吃着。
　　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各自喝酒，因为开着窗，屋里的烟味并不浓烈，但外面的冷空气也肆无忌惮的往里钻，两个人喝了一会儿，又各自穿上外套。
　　花生的香中和了啤酒的苦，喝着喝着，江洵就不觉得那么难喝了。
　　江洵的表现，让万礼觉得自己捡了一只流浪狗。他少言寡语，从不与人亲近。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，安静的。可是只要万礼抬头，江洵就总在不远处，不声不响，用独特的方式陪伴自己。
　　给他莫名的安全感。
　　有人陪伴的感觉，他自爷爷去世就不曾体会过了。酒菜有点凉，心里却有点暖。
　　万礼喝得发晕，看江洵的眼神也渐渐柔和起来。平时的他，跟“倾诉”和“敞开心扉”这种词语八竿子打不着，心事宁可烂肚子里，也绝不宣之于口。但今天可能酒喝多了，舌头开始闹起了独立，不受控制地总想说话。
　　江洵一看万礼那蒙雾式的眼神，就知道万礼应该喝多了。但他不点破，还鼓励性地给万礼倒酒。万礼微微一笑，又点了根烟。
　　“你是不是特好奇，我二叔这么闹，我为什么不报警？”万礼尝试性地起了个头。
　　江洵没回答，只是专注地盯着万礼的眼睛。
　　万礼受到鼓舞，有了开端，后面的话就顺畅了：“因为我不想跟他闹僵。”
　　跟二叔闹僵，就代表着跟大伯、小姑也闹僵。他本就没什么亲人，实在不想失去他们。
　　他是儿时被爷爷捡回来的。爷爷没事就喜欢往荒山野岭钻，那年代的人还没有环保意识，万礼就是爷爷去林子里抓野兔子时发现的。
　　据爷爷说，当时林子里冰天雪地的，万礼奄奄一息都快冻死了，而且不知为何，那么小的孩子腿上还有伤。
　　爷爷心善，把万礼带回了家，送去医院检查。医生说情况比较严重，需要做手术，可爷爷穷的叮当响，哪有钱给万礼治病。
　　爷爷觉得既然是自己带回万礼的，却没有办法给孩子把病治好，心中有愧。报警了一段时间后，在警方实在找不到万礼亲生父母的情况下，他给万礼办理了收养手续。
　　就这样，万礼有了家。
　　爷爷的儿女当然是强烈反对，万礼童年的记忆里，充斥着很多爷爷和大伯二叔争吵的画面，小姑总是神色复杂，既同情万礼，又不想亲爹承担这么大责任。
　　但爷爷一意孤行，偏要抚养万礼。还找了个当过老师的老伙伴给万礼起了这个名字。
　　万礼，希望他长大，鹏程万里，知书懂礼。
　　爷爷性子强硬，自然把万礼往硬汉方向培养。因为腿瘸，上小学时就有高年级的同学跟在万礼屁股后面笑话他，叫他烂瘸子，万礼因自己的缺陷自卑，最听不得别人嘲笑他瘸，于是拎个砖头就跟人拼命，把高一头的同学打得哭爹喊娘，回家找爸妈告状。
　　结果自然是对方带着孩子找上门来，爷爷当着人家长的面胖揍了万礼一顿，但万礼不仅没哭，连道歉的话也一句不说，被逼急了，他跟家长撂狠话：“有本事你杀了我，你不杀了我，他骂我一次我就揍他一次！”
　　对方家长震惊了，领着自家儿子就走，边走边耳提面命：“以后不许跟这个神经病玩，听见没有！”
　　人走了，爷爷先骂了万礼几句，随后忍不住乐了，摸着万礼圆圆的脑瓜说：“你这小崽子，真像我。”
　　也正因如此，万礼一直都没什么朋友。学校的同学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居民，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，背后都传万礼是小疯子，谁家都不愿意自己宝贝跟小疯子玩。
　　即时是这种环境，万礼还是磕磕绊绊地长大了。深深的自卑导致了他过强的自尊心，他学习特别用功，长大后不仅成绩优异，长相也越来越英俊，因为懂礼貌，待人有礼，还很有正义感，他在学校的人缘越来越好，老师和同学都喜欢他。
　　可就在他以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考入重点高中时，爷爷的生命油尽灯枯。
　　老爷子常年吸旱烟，家里人劝也劝不动。就在万礼高一那年入冬，爷爷突然咳血了。
　　万礼发现立即受了惊，爷爷还很淡定，说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咳血，岁数大了正常。这怎么能正常？万礼找来小姑，小姑又找来大伯和二叔，好说歹说带爷爷去了医院。
　　检查结果：肺癌，晚期。
　　爷爷的身体本就每况愈下，家里人才没提早发现征兆。这会儿已经到了晚期，对万家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。
　　尤其是万礼。
　　万礼全程参与了与医生的沟通，他不懂那些术语，他只听明白了一件事。
　　要续命，就得花钱。
　　手术，化疗，住院的每一天都是钱。爷爷家穷，儿女们也不富裕，治疗费用对他们来说，就像一座无法攀登的巨山，牢牢压在每个人心头。
　　爷爷不承认自己有病，说自己吃药就行，不用住院和手术。可是就这么逞强了一个月，爷爷再次住了院。
　　那是万礼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。
　　他一边上学，一边照顾着爷爷，医院学校两头跑，还要到处捡废品卖钱。学校知道了他的情况，还组织了一次募捐，可善款终究杯水车薪，让万礼在学校里如履薄冰。
　　大家同情的，幸灾乐祸的，无可奈何的目光，每时每刻都在刺痛万礼。他还只是个敏感的青葱少年，肩头的担子却压得他喘不上气。
　　他需要钱，很需要。
　　对富人来说，钱是工具；而对穷人来说，钱是命。
　　这时，万礼发现了一个招聘广告，一家KTV招聘保安，年龄不限，待遇从优。万礼果断得去了，却因腿瘸被赶了出来。
　　这是万礼的全部希望。KTV给的工资，是他捡多少废品都赚不到的，在万礼眼里，那都是爷爷的医药费。所以他不气馁，每天都去蹲点。
　　然后就让他蹲到传说中的老板，大家都叫他伍哥。
　　万礼初生牛犊不怕虎，趁人不备闯进伍哥的包间，当面跟伍哥说自己要应聘保安。
　　伍哥心情好，没跟这小孩一般见识，开玩笑似的问万礼：“小朋友，我为什么雇你啊？”
　　万礼的回答很简单：“我不要命。”
　　伍哥也是年少出来混，三十出头做到当时那个位置，也不是什么善茬。他欣赏万礼的勇敢，让手下给万礼安排了个工作，能干就干，干不了滚蛋。
　　所谓保安，其实就是打手。那时候这种娱乐场所，闹事儿的，砸场子的数不胜数。万礼就在打架中成名，从小瘸子，变成了瘸子哥。
　　万礼的确如他自己承诺的，他不要命。如果能救爷爷，他死都行。
　　因为忙着挣钱，万礼开始缺课，最后干脆退了学。小姑他们都知道，可是出于私心，谁都没跟爷爷说。
　　可纸包不住火，爷爷还是知道了。
　　那时爷爷已经接受了治疗，手术，化疗，按部就班，医生说只要患者配合，多活几年不是问题，如果以后好好静养，或者十几年也有可能。
　　爷爷一直以为自己用的医保，大部分医药费都能报销。所以他听说万礼在给流氓混子当打手，才气得火冒三丈。
　　万礼被罚跪，被打，他都忍了。跪在爷爷病床前，只要爷爷能治好，他所做的就值。
　　大伯二叔和小姑也去了医院，看爷爷生气都拦着劝着，而万礼就那么跪着，半点不松口。
　　爷爷让他回去上学，他不吱声。爷爷让他别干了，他还不吱声。这会儿老爷子不说万礼像他了，气急了，还大声骂万礼：“你这个兔崽子，我真后悔养了你！”
　　小姑听不下去了，瓮声说：“爸，别跟孩子说狠话。”
　　大伯和二叔都知道真相，大伯装模作样地训斥了万礼几句，让万礼回家给爷爷做饭，二叔也担心爷爷的病，还替万礼说了几句话，小姑送万礼出门，在门口安慰万礼：“你爷爷这脾气你知道，他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，我们都向着你。”
　　万礼点点头。小姑他们也不比他好过，每家都为了爷爷的医疗费扒了层皮，但亲人不就是这样么，平时吵得脸红脖子粗，老人家真病倒了，每个人都上火。
　　后来，爷爷趁医护不注意，居然跑了出去，跑到了万礼工作的地方，老头子不认识什么伍哥，反正看着像有头脸的就缠着人家，非让人家放了万礼。
　　他缠的人刚好是伍哥一个手下。爷爷不依不饶，又是下跪又是求救，把报警的话都搬出来了，只说让他们放了万礼。
　　伍哥一直很关注万礼，这小子冒头这么快，是个可堪重用的好苗子。但万礼太年轻，必须得在社会上历练历练才行，所以未曾让万礼接触到他们的核心生意。老爷子去这么一闹，又是人命又是报警的，他们虽说不是好人，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愿意捅娄子的。这事儿被伍哥听说后，当即命人辞退了万礼。
　　万礼没了进项，医药费就蒸发了大半。大伯他们也要过日子，实在挤不出多少钱来。爷爷也是有感觉的，他找小姑盘问，把小姑问崩溃了，才说出实话。
　　爷爷恨呐！他既恨自己的无能，又恨自己对不住万礼。挺大岁数的老爷子在病房独自哭了一场，第二天就决定出院。
　　这谁能同意，万礼第一个不答应。他还去求伍哥再给他一个机会，可是伍哥不见他，没人再认他。爷爷还闹着不出院就跳楼，最后大伙没办法，就同意了爷爷出院。
　　再后来，因为爷爷治疗得不彻底，癌细胞扩散，没能熬到第二年夏天，就撒手归了西。
　　临终前，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万礼，而他留给万礼的，只有一句气若游丝却铿锵有力的话：“好孩子，走正路，走正路。”
　　这是藏在万礼心中，蒙尘了数年的伤疤。他说到最后，已经神志不清，江洵把醉醺醺地他拖到床上，给他脱了鞋盖被子，万礼闭着眼睛还在呢喃：“走正路，我走正路。”
　　江洵无法对万礼的经历感同身受，他从出生开始就没为衣食住行烦过心，吃穿用度也有专人打理，不说最好，但也绝对精细有品。听万礼说了这么多，他只觉得万礼不容易，明明是同龄人，万礼却好像比自己成熟。
　　万礼很快睡过去了，江洵顺了顺万礼头顶的发丝，像跟姐姐家的小侄子说话似的低语：“好好睡吧，明天就好了。”
　　如何帮万礼摆脱困境，他有了打算。


第9章 第九章
　　一觉醒来，万礼仍然头晕目眩。宿醉并不好受，万礼挣扎着起床，用冷水洗了把脸，才依稀想起来昨晚好像跟江洵说了很多话。
　　万礼没在别人面前喝醉过，他一直是一个人生活，在家喝多了躺下就睡，都不知道自己喝多了这么话痨。
　　已经起床做了早餐的江洵，给万礼摆好碗筷，坐在桌边等万礼。
　　万礼磨磨蹭蹭坐到桌边，扒拉了两口白粥后，犹豫地问江洵：“我昨天……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？”
　　江洵吃饭时也正襟危坐，闻言扫了眼万礼，波澜不惊地回答了两个字：“没有。”
　　万礼看江洵神色如常，稍稍放下心。被老板强行灌了一晚上心里话，估计不能这么淡定。
　　吃完饭，两个人又去了店里。万礼决定了，今天如果二叔再来闹，那他也豁出去了。
　　果不其然，他刚开门没多久，二叔就又来示威。
　　万礼痛下决心，今天一定要把这事儿解决。他是很珍惜亲情，但也不能这么毁他。
　　就在万礼准备出门时，江洵突然拦住他，问他借手机。
　　江洵身无分文，连手机都没有。万礼没多想，掏出手机给他。但江洵还是抓着他：“我帮你去说吧。”
　　“你？”万礼诧异，江洵又不了解情况，怎么帮？
　　但江洵坚定地点点头：“如果不行，我再叫你。”
　　万礼看着门外二叔的背影，考虑了几秒才答应江洵。大概，没什么比他跟二叔直接吵架更糟的。
　　江洵获得了万礼的首肯，轻轻开门出去，在二叔旁边坐下，一老一少，正对着马路念经。
　　二叔以为江洵来兴师问罪，已经全身紧绷进入战斗状态，没想到江洵一声不吭，半天都不说话。
　　等待被找茬并不好受，二叔先受不住江洵的沉默，率先开口道：“你想说什么就说，别装了。”
　　江洵便满足二叔的要求，张口说了：“你每天过来，不用上班吗？”
　　二叔还以为对方能说出什么，没想到是这么不痛不痒的话。
　　“你管得着么。”二叔说。
　　“我管不着。”江洵如实回答，但他接着又说：“可你耽误我上班了，我就管得着。”
　　二叔蛮不讲理：“你可以不在这儿干。”
　　江洵面不改色，用冷淡的语气说：“在哪里工作，是□□。我选了万老板，就会给万老板工作。”知道跟二叔说不通，他就没给二叔胡搅蛮缠的机会：“你现在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。万老板跟你是亲戚，他不好意思管你，但我不认识你，你影响我，我不会让着你。”
　　二叔被小辈噎住，登时脸红脖子粗，张口就要骂。但江洵抢在他发火前继续说：“如果你要闹，我就报警。可能你觉得警察会因为你们的亲属关系而不抓你，但你不是我亲属，我报警，警察就会管我，如果你不在意罚款和拘留，你就闹。”
　　这种民事纠纷警察怎么管，江洵也不知道。他只是曾经工作中遇到过寻衅滋事的，听同事说当事人被罚款拘留了。
　　二叔看来硬的不行，就想用怀柔政策：“你不知道，你这个老板他……”
　　江洵起身打断了二叔的话：“我不管你们的事，你跟我说，我也不懂。我只知道我要工作，我得赚钱。但就我所知，万老板开这个店，你们也没帮过一点忙。不出力还想捞好处，哪里都没有这个道理。别人栽树你们摘果？人还是要点脸的好。”
　　二叔比江洵大了两轮，被江洵抢白，脸色忽白忽红，血压都被江洵气得往上窜。
　　江洵那魔鬼主厨没白叫，他在人情世故上不启蒙，但在刻薄毒舌上无师自通，被他怼过哭着离职的也不少。跟二叔说的这一番话，已经是他态度最好的时候了。可二叔还是气得够呛，看万礼完全没打算管，他瞪了江洵半天，还是偃旗息鼓。
　　普通人嘛，还是对进警局有抗拒的。
　　万礼就在柜台后面目睹了全程。他听不着江洵说了什么，只看见二叔丰富的面部表情，最后还恶狠狠地回头瞪他，愤愤不平地走了。
　　江洵再进来，万礼热忱的眼神就盯上了他，完全不明白江洵是怎么兵不血刃赶走敌人的，如果是他，吵一架是必须的，搞不好还得动手。
　　有江洵帮忙，万礼心存感激。但他神志清醒时，心里哪怕有一座火山的热情，也只能做到喷出几个火星子的程度。所以他只是郑重地拍了两下江洵的肩：“谢了兄弟。”
　　万礼的话音刚落，江洵的系统提示便来了。
　　【客服101：恭喜宿主，任务完成度达到50%，请继续努力。】
　　任务完成的好坏，在江洵心里是掀不起波澜的，他只是按部就班的做他该做的，回到原本的生活去。而且这种渴望也并不迫切，他只是觉得应该回去而已。
　　江洵对万礼的道谢没推辞：“那我们开业吧。”
　　小店终于能正常营业，万礼特别高兴，哪怕时间不对，还是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了菜，价格高点也无所谓，只要能开张。
　　为了吸引顾客，万礼在江洵做准备的时候，写了个开业大酬宾的广告贴在门口，到了中午高峰期，果然有人上门了。
　　万礼第一次感受到创业的喜悦，像打了鸡血一样招呼着客人，因为打折实惠，生意爆棚，店里都坐不下了，还有很多人打包。
　　等到高峰期过去，下午没人的时候，万礼干脆躲在柜台后面数钱，边数边美，不知不觉就笑出了声。
　　路过的江洵：“……”
　　江洵已经能隐隐约约明白，万礼对钱有种迷之依赖，源自于从小的生长环境和生活所迫。
　　一点点钱就能让万礼这么高兴，真是太容易满足了。
　　但快乐仿佛会传染，江洵也无声地弯起唇角，默默给万礼炒了俩菜。
　　晚上又是一波客流高峰期，忙到将近九点，才终于能歇一会儿。
　　“今天客人都说你做菜好吃，怎么样，累不累？受得了吗？”万礼先夸奖了江洵的手艺才问，是担心江洵吃不了苦。
　　但江洵的职业觉悟比万礼高得多，他从业多年，基本是能拿刀的年纪就跟祖父祖母学厨了，后来自己工作，在厨房一呆就是十几个小时，那种辛苦不是一般人能受的。
　　“不累。”江洵在后厨收拾残局，听了万礼的话如实说。
　　万礼越来越喜欢江洵，倚着后厨门刚想继续问，外面的玻璃门又被人打开，一个小姑娘蹦跶着进来了。
　　“万礼哥！”小姑娘细胳膊细腿，像个行走的稻草人。
　　“圆圆？你怎么来了？”万礼走过去，揉了揉周圆圆的脑瓜顶，被周圆圆狠狠地拍掉爪子。
　　“说多少次了，不要动我头发。”周圆圆把她的发型当宝贝护着，连躲带防地绕过万礼：“听我同学说有个新店开张，店主老帅了，我一猜就是你。”
　　周圆圆不是个漂亮姑娘，她的所有营养可能都用来长个了，才初二，个子窜到165，但身材却还是跟菜板看齐，加上瘦，显得脑袋偏大。而且她还拒不扎头发，非得把那一头又厚又黑的长发披在肩头，梳齐刘海，从远处看就像是谁家拖把成精了。
　　“那也不能放学不回家，你怎么自己走？”周圆圆不大点儿就被爸妈扔在姥姥家养着，属于万礼看着长大的，所以万礼与她感情不错，把她当亲妹妹。
　　“我这不是要来看看你吗？就让小伙伴先回去啦！”周圆圆机灵，一看万礼要提作业，她马上阻止万礼：“万礼哥你什么时候找到的厨子？帅不帅？”
　　“后厨呢，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万礼指了指，周圆圆便兴高采烈的去了。
　　她只在门口看了一眼，就受惊了似的跑回来，轻声细语地问万礼：“哥你哪找来的？怎么这么帅！！！”周圆圆的尾音都压不住心中的激动，挤眉弄眼的表情更是恨不得当场去表白。
　　“捡的。”万礼说实话。
　　“去你的。”周圆圆才不信，偷偷摸摸地追问：“这帅哥多大？有女朋友吗？哪里人啊？”
　　万礼觉得少女怀春挺好玩，所以故意逗她：“我哪知道，你自己问去呗。”
　　周圆圆是个嘴炮小能手，跟熟人插科打诨都能上天。但真要让她面对面搭讪一个帅哥，她是绝对不敢的，怂。
　　“哼！明天周末，姥姥叫你回去吃饭。”周圆圆怨念地噘嘴，传达了姥姥的旨意。
　　周圆圆的姥姥姓费，万礼叫她费姥姥，小时候他常常去费姥姥家蹭饭，所以才会在周圆圆来之后，特别照顾这丫头。
　　“行，我知道了。我先送你回家，都多晚了还不写作业。”万礼穿上外套往外走。
　　周圆圆恋恋不舍地瞄后厨门，但江洵一直不出来，她不情不愿地跟在万礼身后，边走边替自己狡辩：“明天写呗，好不容易休息。”
　　学渣之所以是学渣，就是因为借口太多。


第10章 第十章
　　小店正式开始营业，每天都门庭若市，万礼正经过了几天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。但好景不长，万礼才刚尝到一丝创业的甜味，困境就接踵而至。
　　随着打折促销活动的结束，客流量大大减少。
　　万礼觉得奇怪，明明客人吃了店里的菜，纷纷赞不绝口，有的人每天都来，但打折一结束，这帮人就蒸发了一样，再没出现过。
　　江洵忙了一阵又闲下来，每天旁观万礼出出进进。
　　万礼也没忙别的，跑去看其他店的客流情况了。这一对比发现，别人家顾客都比他家多！
　　因为彼此脸熟，万礼不好意思去别人家登门造访，只好采取围魏救赵，让周圆圆问了问同学，为什么不来吃饭了。
　　周圆圆的反馈是，嫌贵。
　　万礼开张后确实重新制定了价格。但他不觉得贵得太多，毕竟品质摆在那里，成本也不低，既然菜好吃，价格稍微高一点也情有可原啊。
　　为了解决问题，万礼还特意跑网吧上网搜索，网友众说纷纭，把万礼绕的更加蒙圈。
　　江洵作为前世主厨，虽然没有行政总厨那么多工作，也不参与餐厅和家里其他生意的运营。但他毕竟在那个环境中成长，从小耳濡目染，就算不主动学习，也会被动接纳很多信息。他看着万礼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来回想辙，却总也摸不到事情的关键，很想出面提醒万礼。
　　可是交友攻略第六条说，要尊重朋友的决定和选择。
　　这个店是万礼的，当然是万礼说了算，江洵应该尊重他。但交友攻略也说了，要在对方需要帮助时主动帮忙，现在万礼焦头烂额，他理应主动承担呀！
　　再一次茫然的江洵只好去咨询系统。
　　【江洵：101，我现在应该帮忙吗？】
　　【客服101：如何完成任务由宿主决定，宿主，您自便。】
　　说了跟没说一样。
　　江洵琢磨了下，上一次帮万礼后，万礼跟他说了谢谢，任务完成度飚到50%，那不就是说，任务完成的如何，全靠万礼的评价吗？
　　所以……他还是上吧。
　　对万礼来说，开店无外乎就是地理位置好点，菜好吃的，客人自然就会上门，然而事实并非如此。
　　下午吃饭时，江洵先询问了万礼的想法。
　　江洵：“万老板，你打算给店转型吗？”
　　万礼：“叫什么老板这么外道，叫哥。”
　　江洵：“哦，哥老板。”江洵没有哥，所以这个字他叫不出口。
　　万礼：“……其实我比你大不了多少，你不愿意叫我哥，就叫我万礼。”
　　江洵：“好的。万礼，我觉得，以店现在的经营状态，月底会入不敷出。”
　　这个万礼也知道，所以才愁：“当初我是打算开火锅店的，现在火锅这么有人气，怎么也不能赔。但现在已经租这个店了，如果转型，岂不是很多东西都要重新置办，不小的开销啊。”
　　二叔已经单方面的通知他，他被开除万籍了，也就是说大伯和小姑也会站在二叔一边，他属于孤立无援，想找人帮忙都找不着。费姥姥年事已高，周圆圆小丫头片子，想帮他也帮不上。
　　“不急，我们一步一步来。”万礼并没指望他，江洵也不多解释，就用事实说话吧。
　　首先，江洵要求万礼跟他一起走出去，找到他们店亏损的原因。
　　万礼这个店的地理位置并不是很好。第一，它不在主干道上，几乎没有新增客源。第二，它虽然在学校附近，却不是直接靠近学校大门的路上，出了学校往前走，再拐个弯才能到，而且不是正好在拐角处，要走将近一百米。第三，周围多是老式居民区，消费水平不高。
　　上一任店主的主要目标客户，针对的是附近居民，定价不高分量足，而且因为是老店，几乎都是回头客，吃的就是那熟悉的味道。万礼现在的经营方式，几乎流失了老客户群。
　　这也是万礼没考虑到的，他站在街口，茫然的问江洵：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？”不知不觉，江洵已经不止是他的员工，还像是他的伙伴。
　　江洵两句话概括：“了解竞争对手，掌握客户分布。”
　　所谓了解竞争对手，就是要挨个店铺试吃。知道真相的万礼，死活不愿意去，是被江洵生拉硬拽着去的。哪怕坐到别人家店里，万礼也不踏实，就像坐在钉子上。
　　“诶？今天你怎么来我们店吃饭啦？”米线店的老板娘认出万礼，笑眯眯地问。
　　万礼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尴尬的局面，他强颜欢笑地干巴巴说：“换换口味，哈哈。”
　　老板娘当然看得出来万礼来干嘛，她也不点破，顺着万礼说：“每天吃一样的肯定会腻，正常，你稍等一会，米线马上就好。”
　　跟老板娘客套完，万礼崩溃地笑着问江洵：“你确定要吃遍每一家？不尴尬吗？”
　　“为什么尴尬。”江洵连看都看他，一直在飞快的记住这家店的价格，环境，员工，顾客群体等等。
　　万礼从江洵镇静的脸上果然看不出尴尬和不适，于是讪讪地闭了嘴。他也知道自己来的目的，跟江洵一道看起菜单来。
　　脸皮这东西，能豁出去第一次，就能豁出去第二次第三次，以至于最后都不记得什么叫不好意思。
　　最终，他们弄清楚了方圆两公里内所有餐厅的价码，定位，和食物水准。下一步，就是找到自己的特色，脱颖而出。
　　这就要靠江洵了。


第11章 第十一章
　　附近一带，几乎囊括了各类低档美食铺。有米线，河粉，麻辣烫，也有套餐，小炒，家常菜。就连万礼最爱的火锅店也有几家。价位虽不同，但都有自己的目标客户群，生意做得都不错。万礼如果想在这里谋求一席之地，那就必须找到适合自己的突破。
　　“万礼，你希望餐厅的目标客户是谁？”江洵还是优先考虑万礼的想法。
　　涉及到餐厅的生死存亡，万礼毫不敷衍：“我可能比较贪心。既想让学生都来吃，也希望周围的居民也来吃。”因为如果单一把学生作为客户群，那寒暑假怎么办？
　　万礼也是中肯的表达观点，没想到江洵非但没反驳他，还郑重的点点头，表示可以做到。
　　江洵：“那我们真的需要转型了。”
　　按照这个套路，家常菜肯定是不行了。学生们喜欢经济实惠且美味，而且他们店本身离校门口距离就略远，学生出门肯定更容易被门口的店铺吸引，想把学生的注意力引到他们店，就需要突出的特点。
　　一早，江洵又跟着万礼去进货。
　　万礼对火锅店不死心，还是想开发一下这方面的潜能。江洵顺着他，在采购当天营业所需食材时，顺路把火锅底料的食材也买了回去。
　　万礼只当火锅很简单，加上锅煮不就得了，却不知道底料还那么复杂，光是香料就把他绕蒙了。
　　“这是什么？”万礼指着江洵挑出来的料。
　　江洵：“草果。”
　　万礼：“这个呢？”
　　江洵：“豆蔻。”
　　万礼：“这个我认识，花椒。”
　　江洵看了他一眼，淡淡吐出几个字：“那是麻椒。”
　　卖香料的大娘早就看他们俩有意思，指着另一袋子对万礼笑道：“哈哈，小伙子，这才是花椒！大娘卖货你放心，绝对不掺混。”
　　“好啊大娘，那我以后都来你家买香料。”万礼不傻，看大娘被江洵仔细询问各香料的原产地、制作工艺时，那对答如流的自信，就知道人家是个内行。
　　挑了所有原料，江洵和万礼返回店里。万礼帮着江洵准备好当天营业需要的食材，江洵就开始制作火锅底料了。
　　先是做高汤。选新鲜的牛骨，沸水焯过后，拉出放入清水锅，加姜片和小葱，大火烧开，小火熬制。
　　熬高汤的这段时间，就可以制作其他备料。
　　为了能让锅底既辣又香，江洵选了三种不同的辣椒，有新鲜的也有干的，热水浸泡后又小火煮一会，捞出用机器打碎，静置备用。
　　八种香料此时也登场了。香叶、草果、□□、桂皮、小茴香、陈皮、豆蔻、八角，用薄纱布包上，同样用热水浸泡后，敲碎备用。
　　准备齐全，冷锅冷油开火。
　　先放牛油。牛油是江洵自己做的。相处一段时间，江洵已经了解了万礼的抠门，为了省钱他是能少买一样就少买一样。而在食物方面，江洵也会尽量在降低成本的同时，不影响食物的美味。
　　况且，像牛油这类能够自己制作的食材，江洵更愿意亲自动手。
　　牛油化开，热度上升，就可以加葱姜蒜了。这三个好伙伴在牛油中挥发诱人的香气，连一旁围观的万礼都忍不住靠近江洵一步。
　　葱姜蒜炒香后就要捞出备用了。锅里下郫县豆瓣酱，再放一半的辣椒碎，小火熬制，辣味扑鼻。江洵时间概念很强，火候和锅里的状态都逃不过他的掌控。时候差不多，再放另一半辣椒碎，这是为了激发辣椒不同层次的香味，给食客最好的辣味体验。接下去就要放香料碎，炒过的葱姜蒜，白酒，一定时间后入豆豉，花椒，青花椒，醪糟，冰糖。料齐了，如此继续熬制，每一道原料的香味都被激发，最后混合在一起，迸发出浓郁的香气。
　　这就是让万礼心心念念的火锅底料了。
　　万礼闻着这香，非但不觉刺鼻，反而加快了胃里早饭的消化，想要立刻马上摆桌子开吃。也不一定是饿了，却一定是馋了。
　　可江洵把底料和高汤都备齐，一点让万礼尝尝的意思都没有。万礼只好先开口：“我们什么时候吃啊？”
　　江洵放置好底料和高汤，把工具洗刷干净：“静置一天，晚上吃。”
　　万礼听了，感觉今天他什么都不用干了。
　　不过，美食的意义就在于此。哪怕又是一天惨淡经营，依然没什么客人上门。因为有着后厨的美味支撑自己，万礼的一天过得飞快，心里也不那么沉重。
　　反正要等到晚上，万礼干脆把周圆圆也叫上，那孩子跟他一样爱吃火锅，如果被周圆圆知道他吃火锅不通知她，非得闹腾他不可。
　　周圆圆在放学后火速赶来店里，一进门就见到桌上满满的菜肉，那锅里红艳的汤底开始沸腾，正如她此时雀跃的心情。
　　“万礼哥！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火锅！”有了吃的，周圆圆书包也不要了，随手扔到一边就跑过来。但她不仅看见了吃的，还看见了江洵。虽说知道江洵的存在有些日子，却一直没能正式认识。
　　“准备吃饭。对了，这是你江洵哥，他亲手炒的底料。”万礼完成介绍任务，果断坐下开吃。
　　“江洵哥你好，我是周圆圆，你叫我圆圆就行。”跟帅哥说话，周圆圆还是禁不住脸红。她虽然羞涩，也还是对江洵伸出一只手来。
　　江洵在握手之前，无意识的先扭头去看万礼，万礼笑了笑：“这是我妹，以后估计会常来。”
　　有了万礼的肯定，江洵才轻轻握住小姑娘的手，而且马上又松开。
　　江洵这一系列细微的动作，都被周圆圆捕捉清楚。小姑娘的脑子天马行空，她没说什么，发现宝似地咧嘴一乐。
　　“站着傻笑什么呢？不愿意坐下正好，喏，给我买两瓶啤酒去。”说着，万礼递给周圆圆十块钱。
　　周圆圆给万礼跑腿都习惯了，抽走钱就往外跑：“好嘞！剩的钱我可就贪污了啊！”
　　万礼笑着摇头，把肉放进锅中涮熟吃了一口。肉都是白天营业剩下的，明明是新鲜肉，却被江洵用刀割成薄片，居然比买的冷冻肥牛片还香。
　　“这也太好吃了！”万礼从闻到底料味就开始幻想入口的感觉，果然，一口就把他征服了。
　　蘸料也是江洵做的，为了迎合万礼，还做了不同口味。
　　江洵看万礼吃的是最辣的那个蘸料：“爱吃辣？”
　　看来他准备的清汤锅用不上了。
　　“不，是特别爱吃辣。”万礼对辣情有独钟，他吃了两口，情不自禁地对江洵的过往感兴趣：“你是跟谁学的厨艺啊？真厉害。”
　　“我祖母。”江洵诚实地回答。
　　“还是家传的。”江洵没怀疑，就因为会做他喜欢吃的食物，他心里对江洵的喜爱就更上一层楼，江洵这孩子，靠谱！
　　而江洵的识海中，沉寂多时的系统突然提示江洵。
　　【客服101：恭喜宿主！任务完成度达到70%，请再接再厉！】
　　主观性很强啊！江洵看着万礼满足的样子，胸口的位置仿佛有暖流通过。他不知道那是什么，却让他想勾唇微笑。
　　这时，买啤酒的周圆圆回来了，她用胳膊肘开的门，几步就迈了过来。
　　“啊！你们不等我就吃！万礼哥你不够意思！”周圆圆坐下，飞速把她想吃的下入锅中，聒噪的她一刻也不闲着：“万礼哥江洵哥，外面下雪了都，跟咱的火锅太配了。”
　　他们俩的确没注意，周圆圆说完，他们一起往外看去，果然，飘小雪花了。
　　北方的深秋总是跟初冬分不清楚，白天还在下着秋雨，晚上就变成了雨夹雪。
　　也正因为天冷的缘故，在飘雪的寒夜中，跟好朋友或者亲人围坐一桌，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麻辣火锅，更能让人心满意足。


第12章 第十二章
　　火锅让万礼心心念念了好几天，但现实的骨感不得不让万礼放下执念。
　　尽管江洵已经在控制成本，但以他挑选原料的标准，和炒制火锅底料的方式，最终面向顾客的价格肯定低不了。况且如果转型火锅店，许多东西都要重新购置，这又是一笔开支。最重要的是，虽说小区居民和学生会冲着味道来光顾，但是想要做成每日必吃，还是不切实际。
　　经过反复尝试，万礼又突发奇想。他们周围没有肯德基麦当劳一类的快餐，如果他卖这类快餐，就是独一份。
　　可是询问了江洵后，万礼发现很多材料都要购买，比如烤面包的烤箱，不同种类的黄油，酱料。万礼又打消了这个想法。
　　“你考虑中西结合吗？”江洵问万礼。
　　万礼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　　江洵从实际出发，晚饭时给万礼做了一回。
　　现成的猪里脊，切成厚片，用刀背捶打拍松。鸡蛋放盐打成混合液，拍松的猪排裹一层蛋液，裹一层面粉。反复两次，至猪排表面被全部被面粉覆盖，再此裹紧蛋液，用面包糠洒满猪排。
　　油炸过后，猪排呈现漂亮的金黄色。江洵切好摆盘，又做了一点辣酱搭配。并在同个盘子中垒好米饭，米饭顶端以炒香的芝麻点缀。
　　“猪排饭，尝尝。”江洵端给万礼。为了找出特色，他们这几天没少忙活。
　　万礼虽然不会做，但舌头却很会吃。猪排蘸酱，入口香辣，因为面粉和蛋液裹得好，猪肉的肉汁被完好的封锁在内部，牙齿咬合之时，浓厚的肉香随着酥脆的口感迅速席卷口腔，每一下咀嚼都是味蕾欢舞的盛宴。
　　“这个好吃诶！”万礼立马决定卖猪排饭。简单易做，又不能准备新工具！
　　第二天，万礼就贴出了广告。
　　人都有猎奇心，万礼刚开张时就看出来了。当时很多顾客都是抱着新鲜感上门，才给他造成了生意爆棚的假象。自然而然的，新鲜感过后，顾客是否还来光顾，就是一家餐厅能否经营下去的关键。
　　万礼吸取了第一回 的教训，客人多起来时也没得意，反而举一反三，又推出了系列套餐，鸡排饭，鱼排饭等等。不仅如此，除了油炸的，还有烤制的可供选择。酱料也绝不单一，辣的，不辣的，中式的，西式的。一份套餐价格不高，却能吃到不同种类的风味。
　　这一回，打折促销过后，依然有回头客上门。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，万礼终于暂时松了一口气。
　　因为新品的出现，原本的家常菜几乎无人问津。猪排饭尤其受到学生们的喜爱。连费姥姥都拖周圆圆打包一份，她老人家也想尝尝。
　　如此过了一个月，冬季越来越近，气温越来越低，原本的雨夹雪也变成了小到中雪，但猪排饭的受欢迎程度依然没有降低。
　　万礼每天都会算账，当他发现刨去进货成本和房租人工后，手里居然还有盈余，这才惊觉自己赚钱了！他开开心心地给江洵购置了冬装，又给周圆圆买了一套中考必做习题册，给费姥姥添了件新棉袄。
　　唯独没给自己买什么。
　　他时刻提醒自己，戒骄戒躁，不可得意忘形。
　　果不其然，刚盈利没多久，客人又少了。
　　这次的原因很简单。附近的几家店，突然同时卖起了猪排饭，包括同系列的其他套餐。
　　这让万礼心口堵得慌，创意被人原封不动的搬走，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。但猪排饭毕竟不是他专利，他之前在网上查了，很多地方都有卖，只是刚好他附近没有而已。因为看他卖得好而学他，他一点办法都没有。总不能打上门去吧！而且当时他去别人店里偷瞄的时候，别人也没把他轰出来啊！
　　万礼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。顾客被分流了一半，利润再次缩水。
　　江洵比万礼淡定得多。他遇到过这种情况，各行各业都如此，但凡一种创意人气高涨，必然引起大范围的跟风，更何况是这偏安一隅的小饭馆们。但他想不到的是，还有更无耻的暗箱操作。
　　这天两人正在吃饭。他们总要过了中午的用餐高峰期，才能坐下来一起吃口饱饭。这也是万礼要求的，一共就俩人，吃饭如果还要轮流，那跟两台机器有什么区别。
　　每天都做油炸食品，江洵和万礼看都看腻了，更加吃不下一口。所以江洵做了清淡的小菜，又给万礼额外准备一碟辣酱。
　　“江洵，我觉得吧，认识你以后我胖了不少啊？”万礼边吃饭，便捏肚子。
　　闻言，江洵还真的看了一圈万礼，认真说道：“不胖，你还能吃多点。”
　　说者无心，听者有心。江洵诚恳的语气立马获得江洵的称赞：“嗯，真会说话。”
　　“吃饭呢老板？”店门被推开，与开门声同时传来的，是一个中年男子含着笑的问候。
　　来了客人，万礼立马放下筷子招待：“没事儿，您请坐，想吃点什么呀？”
　　来人矮胖，皮肤略黑。万礼没见过。
　　中年男子坐下，笑得一脸谄媚：“你是老板？”
　　“我是啊。”万礼感觉对方不是来吃饭的，于是收起了点餐本，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。
　　中年男子不在意：“我不吃饭，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。”
　　跟自己的店能合作什么？万礼被吊起胃口，坐到男子对面，语气客气地问：“什么合作呀？”
　　中年男子先是前后瞟了瞟，确定没有客人上门后，神秘密兮兮地低声说：“你家店最近生意不太好吧？我是来帮你的。从我这儿进货成本更低，能大大提升营业额。”
　　他的谨慎让万礼提高警惕，他顺着对方说：“哦，您是供应什么的？油盐酱醋啊，还是蔬菜肉啊？”
　　中年男子摆摆手：“不是蔬菜，我卖油和料。我看你家天天炸东西，挺费油吧？”
　　确实费油。江洵炸东西的油，第二天必须更换。万礼虽心疼，但支持江洵的做法，他有他开餐厅的原则，力求顾客吃着放心，吃着健康。
　　万礼：“嗯，费油。怎么招？你的油哪里不一样？”
　　中年男子很满意自己的货，从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子给万礼看。瓶子里装的金色的油，外观上看，跟普通的大豆油没什么区别。
　　“我这个油非常环保，可以循环使用。你看这个色泽，这个纯度。我家的油绝对比别人家的好，是用心做出来的。而价格只是市场价的三分之一，你如果用了我的油，利润不得往上窜啊！”
　　听到这儿，万礼心里有数了：“你说的循环使用，就是二次提炼吧？”
　　中年男子以为遇到同行：“对啊，老板你见多识广啊。”
　　“呸！”万礼眼睛一瞪，露出凶相道：“说了半天你不就是卖地沟油！还环保，还循环，你糊弄谁呢？”
　　万礼的动静引得江洵抬起头，直勾勾地朝他们看来。
　　中年男子没想到万礼能发火，但他脾气好，依然谄笑道：“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，现在咱们自然资源多紧缺啊，二次提炼有助于节约资源啊！国家都号召我们要节能减排呢，老板你消消气，如果看不上我的油，那我给你看看我的料呗，一样是好东西！”
　　说着，他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塑料小盒，随着盒盖的开启，一股熟悉的香味钻进了万礼鼻子，万礼顿时知道这是什么味儿了。
　　学校门口那家米线店，从那路过的人准能闻到这个味儿！
　　见万礼不说话，中年男子接着推销：“每次只用一点点，保你芳香四溢，财源滚滚啊！这么一小罐，能用很长时间！”
　　“添加剂？”万礼反问。
　　“老板也是明白人。现在开饭店的谁不用点门道啊，老板你不能这么抗拒，跟谁有仇都不能跟钱有仇是不是？就咱这片的小店，十有八九都用这个！”
　　万礼刚才怒发冲冠，很想把这人轰出去。可是发现了同行居然都在用这些东西，悲凉便从心底漫向心头。难道他想安安稳稳地开个店这么难吗？走旁门左道的人都能挣钱，正经踏实的人反倒没有生存空间？
　　中年男子以为万礼动摇，把油瓶和添加剂小盒留在桌面上，拿起包起身告辞：“这两个，就留下给老板试用了，如果觉得合适，随时给我打电话哈，这是我名片。”
　　一张白色黑字的名片被压在油瓶底下，中年男子走出去，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内。
　　江洵看着坐在斜对角的万礼，从他的角度，只能看到万礼的一点点侧面，看不到万礼的表情。此时万礼掏出一根烟点燃，对着桌面的两个东西就开始抽烟。烟雾扩散萦绕，江洵更看不懂万礼的心思了。
　　烟抽了一半，万礼突然起身，把油瓶和添加剂连带名片一股脑的划拉进垃圾桶。他拎起垃圾桶转身想去后门倒掉，视线与江洵相撞，才想起江洵还在等着他吃饭，于是赶紧按灭了烟头。
　　“哟，不好意思熏着你了啊！”万礼抽烟挺注意的，很少在公共场合污染空气，如果旁边有人也会征得他人同意。他把两扇前面全打开透气，然后又把垃圾扔了。
　　重新坐回座位，发现江洵还在盯着他看，江洵的目光不依不饶，似乎在无声地询问他什么。
　　他对着江洵笑笑，满不在乎地说：“人可以爱财，但不能无耻。”
　　如果他禁不住诱惑，用了这些缺德的东西，别说自己会良心难安，只怕爷爷化成了灰，也要托梦给他往死里抽他。
　　江洵什么都没表示，而是夹了一筷子菜盖在万礼饭上，低沉的嗓音说着平常的话：“以后你想吃什么，我给你做，也很香。”
　　万礼的心情瞬间就变好了，他狠狠扒了两口饭，满意地大笑说：“好，以后就辛苦江大厨了。”
　　江洵也跟着笑，只是他的笑总是那么浅淡，不仔细看都看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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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第十三章
　　猪排饭的春天来得快去得快，想要有所突破并长久发展，还是要另寻他法。
　　万礼和江洵每天窝在厨房研究，万礼负责放飞想象，江洵负责把万礼的想法还原成实体。两个人经过多次尝试与核算，最终万礼拍板决定——转型！豁出去了！
　　这一次，万礼实现了自己的梦想，卖小火锅。每人一个小炉子，成本低还卫生。同时，他受到冒菜和串串香的启发，能涮着吃的太多了，顾客人数少肯定点不了那么多，于是化零为整，只分成荤素两个类别，荤菜和素菜分门别类的装在透明柜里，顾客想吃什么夹什么，根据个人口味和食量选择，最后称重付钱即可，而且在店里吃可以像吃火锅一样，边涮边吃，如果赶时间或者想打包带走，也可以由卖家煮好或直接点固定套餐，还有很多其他好吃不贵的小食品选择。
　　总之，想怎么吃怎么吃，一个人也能享受火锅的乐趣。
　　制定了这个方案，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街口的几家麻辣烫和涮串，可是有江洵这个金手指，万礼坚信他们的品质。
　　这是一番大改动，万礼把手里所有的钱都砸在上面，如果失败，血本无归。
　　为了给客人更好的用餐环境，彰显自家店的食品安全，万礼把柜台拆了，收银台挪到门口，在原本隔开后厨和前堂的墙上开了一道大窗，凡是来用餐的顾客，都可以亲眼看着自己的食物是如何做出来的。
　　墙面重新粉刷，后厨也仔细清理，坚决不让小店有任何卫生死角，保证每一个上门的顾客都能感到明亮与整洁。
　　接下来，就是采购必备工具了。
　　万礼带着江洵逛了好几家百货，价格都不便宜，这让万礼难以抉择。
　　“不如网上买？”江洵见识过十几年后的科技变化，现金流通早晚会被数字化取代，哪怕是现在，很多年轻人也会用网购代替传统购物，虽然江洵对购物不热衷，但亲见过姐姐那个网购狂魔，自然有一定了解。
　　在花钱这件事上，万礼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龄，他不网购，也不开通任何网络付款渠道。看不见摸不着的，他不踏实。
　　江洵一没手机二没身份证，万礼给他的工资都是现金。看万礼犹豫，江洵直接用万礼的手机给他用网页搜索：火锅酒精炉。
　　“卧槽！”万礼一看，果然比实体店便宜！还有送货上门的服务！
　　“如果你不放心，那就单独办张卡，专门网购用，花多少钱存进去多少，设置好密码看好手机，不会有问题的。”江洵给万礼提建议。
　　万礼犹豫再三，还是没能抵抗价格的诱惑，跟江洵去开了银行开了账户，让姜旭那帮他注册了账号并下单。
　　万礼自己都没发现，他已经十分信任江洵，网购这种涉及个人隐私和财产的事，他都能放心得交给江洵。
　　快递很给力，没几天功夫，他们订购的工具就全到了。
　　除了酒精炉，还有厨具，餐具，甚至两个立式冷藏柜。
　　连招牌都做了新的，老太太家常菜这个招牌彻底成为历史，此时店门口的招牌，换成万礼从计划开店起就想好的店名，只不过又多了三个字。
　　香满楼小火锅。
　　准备工作就绪，万礼想了个办法宣传，这回他和江洵手绘了一沓子传单，亲自跑校门口发放去了。
　　中午放学，正是人流最多的时候，万礼和江洵在人堆里挨个人递传单，哪怕天气寒冷，俩人也感觉不到。而且江洵颜值高，个子也高，站在一帮穿着校服的初高中生里特别明显。跟他本人一样显眼的，还有他身边经过的女生特别多。
　　有胆大的还会主动跟他搭讪。
　　女生甲：“诶？你们家猪排饭不卖啦？”
　　江洵：“是的。”
　　女生乙：“小火锅套餐看起来不错，真的没有一丁点化学添加剂吗？”
　　江洵：“绝对没有。”
　　女生丙：“以前的猪排饭也很好吃呀，小哥哥是你亲手做的吗？这里写的，以后可以亲眼看着厨师做菜，是我们都可以去看你吗？”
　　江洵：“对的。”
　　除了女生，还有羞嗒嗒的小男生来搭讪。
　　男生A：“可不可以问一下，你们厨师，做菜的时候都穿什么呀……”
　　江洵：“……”
　　万礼的字好看，所以文字内容都是他写的，什么“小火锅套餐，冬日不能错过的美味！”，“好吃不贵，价格实惠”，“绝对不含化学添加剂，家长最放心的选择”。能想到的噱头他都写上了，但唯独没想到，他们家江洵最吸引人眼球。哪怕江洵没什么表情，也有人不停的跟江洵说话。
　　眼看着话题要扯远，万礼赶紧凑到江洵身边替他解围：“明天我们正式开业，欢迎你们来捧场哈！等你们！”
　　“呀！万礼哥！江洵哥！”没一会儿，周圆圆也出来了，而且立马抢走了万礼一半的传单：“给我吧！我找我小伙伴下课帮你们发！”
　　“上课不许传。”万礼太了解周圆圆，一句话戳中了周圆圆的上课作风，她吐吐舌头，转头去讨好江洵：“江洵哥你今天真帅！让我特别想吃猪排饭！你今天做不做呀？”
　　江洵：“……”他果然跟不上青少年的思维。无言以对地他只好用眼神询问万礼，万礼无奈地挥手轰周圆圆：“我看你像猪排饭，赶紧回家吃饭去，姥姥还在家等你呢。”
　　“万礼哥你真抠！”周圆圆对着万礼做鬼脸，在万礼拍她脑袋之前灵活地跑开，边笑边跑远了。
　　新手开店，都是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进，只要找准方向勇往直前，就总能等到曙光。
　　这一次，万礼就迎来了他的曙光。
　　吸取上两回的经验教训，万礼没再搞打折促销，而是找了家饮料厂，原厂直接进货，上门的顾客都能获赠一瓶饮料，还有不同口味可选。在正餐价格与其他店差不多的情况下，很多人宁可多走几步，也会来赠送饮品，且味道和用餐环境更好的香满楼。
　　江洵为了能让味道更好，对火锅底料的配方进行了几次改进，最后确定下的味道，是别人家根本学不来的。哪怕闻着相似，但吃起来也区别特别大。道理很简单，用化学添加剂勾兑，肯定不如品质优良的原料，就算顾客不懂制作工序，但吃过真正的美味，就再也无法忍受“不那么美味”了。
　　万礼也对得起自己标榜的绿色环保、健康饮食，蔬菜和肉类都是新鲜的，干干净净地摆一起，给人最直观的感受。
　　由此，香满楼终于在这一带打响了名号，万礼一高兴，还承诺顾客，非用餐高峰期，可以送外卖上门。
　　这样一来，万礼和江洵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，每天早上一睁眼，就是忙到飞起的一天，晚上回到家，躺床上就能睡着。
　　可累也累的有价值，万礼的本钱逐渐回笼，也尝到了科技的厉害，他居然如今才知道，手机上就有外卖app，只要他加入在线商家，以后就可以电子接单，省去现金找零的繁琐，还能同时处理多笔订单。
　　而这样一来，人工就不够用了，江洵在后厨已经很忙，万礼在前堂既要收钱又要当服务员，到了周末，非用餐高峰期也有很多外卖订单，江洵不认路，都是他一个人出去送，哪怕他忙成陀螺，也不能面面俱到。
　　万礼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午后，正准备把招聘广告贴门上，一辆崭新的白色奔驰出现在门口，从车里下来个腰细腿长的白富美，直奔万礼的店。
　　此白富美黑色及腰卷发，穿着修身的香奈儿连衣裙，戴着一副大号太阳镜遮住了一半的脸，但她皮肤雪白通透，红唇熠熠生辉，连精巧的下巴都弧度完美。
　　万礼顺势给白富美开了门，白富美优雅地走进来，也不急着坐下，而是站在店中央，左右环视店里的布置。
　　江洵刚去后巷倒垃圾，因为一直忙，他现在全天都围着围裙，回到后厨刚洗了手，转身就发现站在前堂的白富美，他停止了手里的动作，与白富美隔窗相望，两个人四目相对许久，却谁都不肯说第一句话。
　　“日了狗……”万礼心道，这该不会是江洵前女友吧？别看江洵穿着普通的工作服，额头还带着忙碌的汗珠，但他和白富美气场太像，怎么看都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　　万礼踟蹰地打破沉默：“呃……您好，您吃点什么？”
　　白富美没搭理万礼，而是抬起手，用她洁白修长的手指摘下太阳镜，果然是个大美人。只是这大美人的漂亮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洵，两行清泪划过她精致的脸颊。
　　而江洵也终于动了。他摘了围裙，从后厨走出来，来到白富美面前，叹息着叫了声：
　　“姐。”


第14章 第十四章
　　原来是姐弟！万礼瞠目结舌，见白富美面朝他转过来，刚还梨花带雨的脸已经盛满笑意：“你好，谢谢你照顾我弟弟。我能单独跟他聊聊吗？”
　　“能，能。”万礼心想这还是个影后，随之主动把场地留给江洵姐弟：“那你们聊，我出去走走。”
　　“你不用走，我们出去说。”江洵拦住了万礼，他们才是外人，哪有喧宾夺主的道理。
　　姐弟两个回了白富美车上，白富美发动车子，居然开车把江洵带走了。万礼心里突突直跳，江洵不会就这么走了吧……
　　江芸把车开到没人的地方，一脚急刹停下车。江洵不动声色地等江芸下一步指示，而江芸却拿出了粉饼开始补妆。
　　确保妆容无懈可击，江芸收起粉饼，对着江洵肩膀连锤几下：“死小子为什么不跟家里联系？”
　　江芸比江洵大两岁，这一年的江芸刚留学归来，是江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。江芸性格开朗活泼，跟江洵呈现鲜明的对比。她很爱护江洵，江洵却跟她不怎么亲近。
　　“你们也没找我。”店里有台小电视，江洵每天都会看新闻，江家那么大，丢了个儿子竟然没有半点动静。但他说这话时心里并不赌气，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。
　　江芸听了心中有愧，心疼的目光在江洵脸上逡巡：“瘦了。家里不是不找你，是被我拦下了。”
　　江洵疑惑了，侧脸看向江芸。
　　江芸粲然一笑：“二十岁的感觉不赖，对吧？”
　　江洵恍然大悟：“你也……”重生了？
　　江芸点点头：“你这个治疗真是怪吓人的，说昏迷就昏迷，全家上下都惊动了。可是医生说这个系统注重保护病人隐私，不能用成像方式反馈治疗进度，没办法，家里只好派我监督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江洵无言以对，原来他算是被发配到这里的，他也懒得再跟江芸争辩有病没病的问题：“所以，你今天就来监督我了？这里跟现实世界有时差吗？过了多久？”
　　“有，大概是现实世界过一天，这里过一年。也就是说，你才刚晕过去没多久。”江芸从后面车座上拽过来个小包塞给江洵：“我看你气色不错，除了有点瘦，其他都很好。想来不用监督，你能照顾好你自己。”
　　江洵打开小包，里面有个崭新的手机，一张□□，还有他各种证件。
　　“然后呢？”江洵不觉得江芸能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监督他。果不其然，江芸眉飞色舞地笑道：“你暂时不能回江家，不过你好好听系统的话，到时候自然会和家里人汇合。至于我嘛……”江芸再次启动车子：“你姐夫三十岁才遇到我，真是太可怜了。既然能重来一次，我就勉为其难的提前去‘解救他’。”
　　江洵眉头抽了抽，为姐夫默哀两秒钟。
　　江芸开车把江洵送回香满楼，临走前江洵问她：“你什么时候回去？”
　　“我的系统跟你的绑定，你回去我就回去。”江芸给江洵飞了个媚眼：“你不用急，任务慢慢做哈！有事给我打电话！”
　　“好……那你注意安全。”江洵下了车随口嘱咐道。
　　江芸受宠若惊地捂住嘴，泪汪汪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：“你也注意安全。”她弟弟竟然会关心人了！
　　江洵一愣，茫然地问她：“你又怎么了？”
　　江芸猛摇头：“没怎么，我感动的。行了我走了，拜拜！”再不走她就舍不得了！
　　看着江芸的车走远，江洵不明所以地转身准备进店。女人心，海底针，江芸的心思总是让他难以捉摸。
　　随着他进门的动作，万礼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内，与江芸相比，万礼似乎好懂多了，江洵见到万礼起身扬起笑脸，眼中的如释重负一闪而过：“你回来了！”
　　江洵点点头，难道万礼担心自己不回来？这个想法让江洵露出了浅笑：“嗯。你饿了吧？我给你弄点吃的，想吃什么？”
　　“饿。吃面吧，简单。”万礼才不会说，江洵不在的这段时间，他一点胃口都没有，看到江洵回来，他的胃才咕噜咕噜地开始饿。
　　“好。”江洵应了，把江芸给他的包递给万礼：“这是我的证件，证明我不是坏人，你放心，我不会不告而别。”
　　万礼被毫无遮拦地戳中心事，赶紧干咳两声跟江洵错开视线，他没接江洵的包，这是他表达信任的方式：“不用看，我还不知道你是好人吗？快做面去吧，我去外面抽根烟，透口气。”说完，万礼急急忙忙地出了门，江洵叫他他也没应。
　　江洵看着收银台上被无辜落下的烟盒，情不自禁地轻笑出声。其实任务世界的生活也没那么糟糕，至少让他遇到万礼。这个人，还挺有趣的……
　　万礼仓皇跑出去，才发现自己没带烟。他又不好意思折回去取，只好去附近的小超市又买了一包。站在超市门口，他边抽烟边想，他有什么可难为情的？这不是很正常吗？他是老板，有权利检查员工的身份证件，刚才怎么就被江洵的眼神烫到了呢？真是有病。
　　抽完烟，那阵羞涩就过去了。他返回店里，江洵已经做好了两碗面，正坐在店里等着他。万礼吸了吸鼻子，面汤的浓香驱赶了身上的寒气，他舒服地坐下，宣布可以吃饭了。
　　“刚才有个订餐电话，我接了，已经做好，你吃完饭去送吧。”江洵指着旁边桌的打包盒说。
　　“哦。”万礼表示知道，再次把目光落在江洵脸上。此时江洵在低头吃饭，他没了初见那天的邋遢脏乱，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，所以英俊的眉眼更加好看，连万礼这个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。
　　“江洵，我还没带你去费姥姥家呢吧？”万礼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，能把江洵捡回家。江洵听话，体贴，有能力，还不怕吃苦，这简直是一只人形的忠犬八公。虽然才相处了几个月，万礼都快忘了没有江洵的日子是什么滋味。
　　“没有。”江洵经常听万礼提起那个老人，但并没有机会见到。
　　“那周末咱们去费姥姥家吧，正好周圆圆休息，我们去费姥姥家包饺子。”万礼想接纳江洵，让江洵成为他家的一分子。
　　“好。”江洵答应着，识海中再次响起提示。
　　【客服101：恭喜宿主！任务完成度达到90%！加油！】


第15章 第十五章
　　到了周末，万礼提前关门，和江洵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，在晚饭前一起去费姥姥家报到。
　　费姥姥还住在老式的平房里，城市化发展这么多年，也就老城区这些住宅，能捕捉几缕旧时光的生活气息。
　　刚到院门口，周圆圆就欢呼着开了门。
　　“江洵哥你来就来呗，拿什么东西嘛！”周圆圆自从跟江洵搭上话，见面从来都是先叫江洵。她嘴上这么说，动作上可不含糊，帮着江洵拎着菜进门，都没想着也帮帮万礼。
　　“嘿！你没看见我啊？”万礼跟在后面地说。江洵没防备周圆圆，才被抢走了手里的东西，现在他手空了，自然而然地去帮万礼。
　　周圆圆蹦跶着进屋放下东西，再次出来迎万礼：“看见了看见了，姥姥！万礼哥他们来了！”
　　随着周圆圆的话音，房里走出一个微胖的老太太，穿着件印花的夹袄，她头发已经花白，但看上去精神不错。
　　“万礼来了？快进来！”外面刚下过雪，院子里的石板路刚刚扫过，万礼应声进了屋，把他和江洵手里剩下的东西摆在灶台：“姥姥，这是江洵，我店里的厨师。”
　　“嚯！小伙子长得真俊。”费姥姥早就注意到江洵了，那孩子太显眼，就算在人堆里也能最先被发现：“这么年轻就出来上班了？本地人吗？”
　　“不是，A市的。”万礼跟着费姥姥的话也瞅了江洵一眼，朝夕相处下，江洵那张脸真是越看越好看：“江洵，你跟我一样叫姥姥就行。”
　　江洵对费姥姥淡淡一笑，乖乖叫了声：“姥姥。”
　　“诶！”是人都爱美，费姥姥对江洵印象满分，被江洵叫了姥姥，立马不管万礼了：“进屋进屋，屋里暖和，小伙子多大了？自己来这边的还是跟家里人啊？”
　　江洵先回头去看万礼，被“无情抛弃”的万礼哭笑不得，冲着他摆手让他去吧，江洵才低眉顺眼地跟费姥姥往里面的房间走：“二十岁，我一个人来的……”
　　万礼留在厨房把肉和菜从袋子里拿出来，周圆圆帮着他收拾：“万礼哥，你对江洵哥真好。”
　　“哪好？我怎么没看出来？”应费姥姥要求，万礼带了四个酒精炉，准备晚饭不包饺子吃火锅。
　　万礼一直没朋友，周圆圆虽然年纪小，但她又不瞎，如果万礼不是真把江洵当自己人，也不会领他来姥姥家了，不过小姑娘故意调侃万礼：“你脾气那么差，江洵哥能忍到现在，肯定是因为你对他好他才没走的。”
　　“嘶！你又找打！”万礼扬手假装打她，周圆圆一缩脖子，从厨房跳了出去：“你自己弄吧，我去看江洵哥去。”
　　“小叛徒。”万礼低声笑骂一句，把江洵做的蘸料和底料拿出来处理。江洵确实细心，因为照顾老年人的口味，一早起来特意熬了锅猪骨高汤，怕老人家肠胃不好，吃不了油腻辛辣，连蘸料也专门准备了几种清淡口味。
　　周圆圆的话提醒了他，他回想江洵从出现在他店里，到现在成为他的大厨，似乎江洵为他做了许多，而他为江洵做的很少，江洵虽然毫无怨言，但他确实应该对江洵好点。
　　“我来吧。”
　　万礼正天马行空地想着怎么对江洵好，江洵就从他背后突然发出声音，万礼不免受惊，侧头问江洵：“怎么出来了？”
　　江洵实话实说：“我不会聊天，不知道说什么。”费姥姥和周圆圆左右夹击，而他只会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，多余的一个字说不出来，总觉得对不住主人的热情，所以他主动来厨房帮忙了。
　　“真实在。”万礼轻笑，没发表什么看法。两个人动作麻利，很快就把吃的准备好，一个接一个的端进屋。周圆圆放好了桌子，帮着把菜摆好。
　　“姥姥，这就是我店里现在卖的火锅。”万礼给费姥姥拿筷子，让她老人家先吃。
　　费姥姥挺开心，年纪大了最喜欢家里热闹，吃什么都香：“嗯嗯，我尝尝！你们也吃！江洵多吃点，别客气啊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江洵从善如流地提起筷子，他吃饭的动作也是赏心悦目，费姥姥笑眯眯地边吃边看：“这孩子我越看越喜欢，万礼呀，以后你招人就按这个水平找，知道吗？”
　　按这个水平他就招不到人了！万礼心里这么想，但嘴上还是答应：“知道啦，您快吃吧。”
　　因为有了万礼，江洵不再觉得自己不说话会尴尬，他沉默寡言地听着他们说话嬉笑，就像当初他家里人聚会时一样。不同的是，他当时左耳听右耳冒，根本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。现在他却感到温暖，有淡淡的喜悦在心里流淌。他把这种愉悦的感受归功于万礼，他第一次体会创业的艰辛和生活的不易，可因为万礼，平凡的日子也充满了希望，每天都过得忙碌而充实。
　　吃完了饭，万礼和江洵又帮着费姥姥把屋子收拾了，才拎着姥姥给的各种手工腌菜回家。
　　虽然是在费姥姥家吃了晚饭，但他们到家也比平时早。万礼的住处没什么娱乐，网线他没牵，电视闭路他也没交钱。两个人没什么事做，干脆相继洗澡上床，早点睡觉。
　　“要不，咱们在屋里装个网线吧？”万礼睡不着，侧身对着窗躺着，他猜江洵也没睡，所以开口说道。
　　江洵本来平躺着，听到万礼说话，也侧躺过身，两个彼此看不见，却隔墙相对。他说：“好。”
　　“江洵，我睡不着。”万礼拿着手机刷，他的流量包月，无聊时习惯刷刷新闻。但今天没什么可看的，倒是很想跟江洵说说话。
　　江洵没接话，好在万礼知道他不善言辞，给江洵找了个话题：“江洵，你跟祖母学的厨艺，那你祖母是不是厨艺很好？”
　　江洵：“我祖父和祖母都是厨师，他们一个是西厨一个是中厨，所以我从小就跟他们学。”
　　“你还学过西厨啊？”万礼心想自己还小看江洵了：“那你怎么不去做西餐？”
　　江洵想了想，告诉万礼：“西餐已经极大压缩了中餐的生存空间，导致中餐行业整体在走下坡路。所以我选择做中厨，想为中餐的发展做些贡献。”
　　这么高大上？！万礼惊讶于江洵的思想觉悟，也鄙夷自己的无知：“中餐在走下坡路啊？唉，我都不知道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你信了？”江洵晚上刚见过周圆圆跟万礼互怼，觉得那个场面挺温馨，于是有样学样，故意扯了一大堆，如果周圆圆这么说，万礼肯定会笑呵呵地骂回去，但怎么到他一说，万礼就信了？
　　“靠，你逗我呢？”事实证明，太正经的人不适合开玩笑，万礼发现江洵居然在开玩笑，简直不敢相信。
　　“呃……我就是喜欢中餐而已，没什么原因。”江洵不会往回找补，只好硬生生地翻出上一个话题接上。
　　万礼稍微一琢磨，就知道江洵是跟谁学的了，他不禁嗤笑说道：“你可别跟圆圆学坏了。”
　　江洵：“……”
　　两个人沉默片刻，江洵以为万礼要睡了，他也闭上眼睛。谁知万礼突然叫他一声：“江洵。”
　　江洵睁开眼睛：“嗯？”
　　“你挺好的，人也很好，性格也很好。”万礼想起江洵的姐姐，那个白富美出现又消失，只给江洵带了一些个人证件，可见江洵是真的不能回家了。江洵不像他从小就被他抛弃，看江洵的样子，应该是锦衣玉食长到这么大的，不管因为什么变故，被突然这么抛弃，亲朋好友都没出来帮他一把，他心里肯定不好受。但江洵只字未提，任劳任怨的给他当厨师，还帮他出了那么多主意，让他的店转亏为盈，他既感激江洵，又心疼江洵。
　　所以他说：“如果你家里不让你回去，那以后我这儿就是你家，你安心在这儿住着，虽然肯定比不上你以前的日子，但是有我在，绝对不会让你缺吃少穿。等着店里招到人，你就联系联系过去的学校，我供你上学。只要你不嫌弃，我就是你亲兄弟。”
　　万礼的话，就像一双温热的大手，严丝合缝地捂住了江洵的心。世间最贵是真情，万礼的接纳无疑是把自己的真情捧给江洵，江洵没被别人如此对待过，他先是不知所措，继而小心谨慎地收下这份馈赠，珍重而诚恳地道谢：“谢谢你，万礼。”
　　谢谢你。江洵在心里又说了一遍。他在黑暗中无声地弯起唇角，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在开心。这时，系统提示音响起。
　　【客服101：恭喜宿主！任务二圆满完成，任务三已开启，请及时查看！】
　　江洵顺势在识海中点击进入任务三的界面，唇角的笑瞬间消失。
　　【任务三：接受经营失败，承担后续责任，并走出低谷。】


第16章 第十六章
　　江洵早上从床上爬起来，仍然不相信任务三的内容。他回想香满楼经营当中的每一个细节，并没有能够导致香满楼倒闭的硬伤，怎么会经营失败？难道是会发生什么？
　　如果香满楼会倒闭，那万礼会不会崩溃？
　　万礼起床后，抻着懒腰去洗漱，经过客厅发现江洵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，他放下胳膊冲江洵笑：“今天咱们下午去趟家具市场，给你买个床。”他环顾半圈，随意指了指客厅和卧室的桌椅：“这些东西该换的都换了，买点你喜欢的。”
　　江洵也跟着万礼笑了：“好。”他心里想着，万礼那么看重香满楼，他绝对不会让香满楼倒闭，让系统任务去死吧。
　　既然说了要把江洵当亲兄弟，万礼琢磨着不能亏待了江洵。这房子他都租两年了，一个人对付住就行，但现在有了江洵，他想让江洵住得舒服些，所以打算收拾一下。
　　江洵没推脱，那张短一截的沙发床本来就睡得不舒服，能换当然好。况且万礼似乎很喜欢跟他商量如何布置，从一开始说要换购几样家具，到后来说连墙壁都要重刷，万礼计划得眉飞色舞，江洵也就乐得跟万礼折腾。
　　这房子的房东，是对上了年纪的中年夫妻，老两口跟着孩子侨居海外，老人家迷信，总觉得屋子空太久不好，但又舍不得卖掉，就把房子交给中介出租，房租多少没关系，关键是租户要好，爱惜屋子。这房子统共经历了两届租户，第一个租户是个独身女孩，第二个租户就是万礼。
　　所以房子虽旧，却并不脏。老夫妻是讲究人，在打算出租前还把屋子打扫了，上个女住户也同样爱干净，并没有把出租屋当成垃圾场。所以整体上，万礼和江洵需要动的地方不多。
　　万礼发现网络真是好，很多小东西在网上买都很划算。于是他一发不可收拾，买了一堆小物件，快递到货，他就跟江洵开始倒腾。
　　屋子里旧到摇摇欲坠的桌椅书柜，万礼全部卖给了收废品的大爷，包括那张沙发床。然后他网购的床寄来，两人七手八脚地安装完，塞进了万礼的卧室。
　　卧室本就宽敞，放两张床绰绰有余。只是位置重新挪动，床头靠墙，顶着采光最好的窗。床中间各自一个矮柜，放置零碎的个人物件。
　　这样一来，靠里的床床尾位置就空了，万礼在那里塞了个衣柜，既不挡光，又能增加置物空间。
　　客厅迎来了双人沙发，布艺可拆洗，黑白条纹撞色，配上几个抱枕，简约大方还实用。
　　网线扯了，江洵没让他去交电视钱，而是买了个电视盒子，在线看很方便。电视柜也用贴纸处理过，看上去像新的一样。
　　客厅有个嵌入式的柜子，江洵一直把它当衣柜。万礼用处理电视柜的方法处理了它，显得更加崭新洁净。
　　墙面因为维护的好，还是雪白平整的。万礼没去重刷，但是买了一大堆自粘贴画纸，跟江洵两人照着图案往墙上贴。
　　贴纸很软，力道稍微大点就容易被撕坏。这种细致活，对万礼是极大的挑战。可江洵却耐心十足，他一点一点把贴纸撕下来，然后再一点一点粘到墙上，半分没有破坏画面。
　　“我经常幻想，如果我以后买了房子该怎么装修。”借着说话的掩饰，万礼把难撕的小鹿和大树换给江洵，自己撕容易些的花草：“大概就跟现在一样，自己用心布置的，住起来更舒服。”
　　江洵注意到万礼的小动作，配合地给万礼解决麻烦：“那你以前怎么不弄？”
　　“以前就我一个人，弄给谁看啊？”成天累得跟孙子似的，满脑子都是钱钱钱，哪来的生活情趣：“这不是有你了么，你不来，我自己可懒得弄。”
　　这就是被需要的感觉吧？江洵欢喜于对万礼生活的影响，贴墙贴的更起劲儿了。
　　老房子供暖不好，为了屋子里能看上去更暖和些，万礼还买了带绒的地板块，贴好了墙就贴地板，客厅的玻璃桌也被换成了白色矮方桌，铺上桌布，两个布艺棉坐垫，客厅的这块区域就既能当餐厅又能当休息区。
　　窗帘换成双层的纯色款，里层白色能柔化自然光，让室内避免阳光直射，外层全遮光布料，能让人享受个睡懒觉的清晨。
　　两张床也换了成套的床单被罩，与同色系的地板块相得益彰。屋里光线不好，为了增加光源，还买了各种各样的装饰灯。整套布置都是万礼提出畅想，再由江洵修正色彩和风格，等到全部整理完，老旧的房子摇身一变，成了温馨舒适的男生住宅。
　　把家门钥匙给了江洵一把，万礼看着自己的新家，从进门的棉拖鞋到洗手间台子上成双的牙膏牙刷刮胡刀，有种久违的归宿感。这是他的家，他不仅有了家，还有了家人。
　　安身立命，他现在都做到了。生活前所未有的满足，让万礼忍不住扑到被子上，发出舒服到极致的感叹：“啊……舒坦……有家了……”
　　江洵坐在自己床上看着万礼，被万礼的情绪感染，他也心情舒畅：“一会儿回店里吗？”
　　为了布置家，他们连续旷工了好几个下午。但万礼明显还没过瘾，他从床上爬起来，整理好衣角再去拿外套：“先不回去，走，给你买衣服去。”
　　有钱真好。万礼爱钱，所以他表达情感深浅的方式就是给对方花钱。别看他舍不得给自己买点什么，但是带江洵出去，却直奔商场专卖店，江洵婉拒他还不高兴。
　　就这样，江洵在各个店员一致的赞美声中，买了几套还算像样的衣服。出了商场门，万礼还在意犹未尽地说：“你可真是天然的衣架子，以后不当厨师你也完全可以靠脸吃饭嘛。”
　　“呃，还好吧……”江洵没觉得自己哪里特别。
　　“你之前哪个学校的？还能回去不？”万礼对江洵上学的事念念不忘，还真的提上了议程。
　　江洵见对方来真的，赶紧说清楚：“不用，我已经毕业了，证书就在我包里，回去给你看看。”
　　“你这么小就毕业了？看不出来，还是神童。”万礼更加欣赏江洵了。
　　其实江洵不是神童，他只是做事比别人更专注也更努力而已。但是他没解释，而是转移了话题：“万礼，你怎么不买衣服？”
　　万礼：“哦，我够穿。”那衣服多贵啊！万礼哪舍得给自己买。
　　江洵听不到万礼的心声，但却明白万礼的心意：“咱们换着穿好了，你太瘦了，再壮一点应该穿得下我的衣服。”
　　万礼去年办健康证时体检，净身高是179.5，尽管腿瘸，但穿鞋站直了怎么也能超过180，江洵比他高一点，有184，但因为比他壮些，看上去他好像比江洵矮不少似的。
　　“行啊，你等我练练，咱们天天都吃一样的，你怎么就比我壮呢？”万礼不服气地捏了捏江洵胳膊上的肌肉。
　　饱暖思淫|欲，解决了温饱问题的万礼，终于把心思花在生活上了。


第17章 第十七章
　　自从迷上网购，快递成了店里的常客，家里也会多出些莫名其妙的东西。
　　比如足篮排球各一个，超级英雄手办几只，刀枪棍棒双节棍一套，各式账本若干……
　　这都是万礼少年时期想要却不能买的心头好，现在手里宽裕，哪怕都不再是求而不得的奢望，也买回来当弥补残缺的时光。
　　江洵不知道万礼的心思，他只是每次被篮球绊脚时皱皱眉，不理解为什么万礼买回来这些球却一次都没玩过。
　　情况在万礼买回来两个哑铃时不一样了。万礼非要自己抱着哑铃的盒子，等到进了屋，才让江洵知道他买了什么。
　　“我要练肌肉了啊！”万礼这么告诉江洵。
　　江洵是二十八岁以后才开始健身。一来为了身体健康，运动对心肺功能有好处，二来身体机能会在年龄增长中下滑，脂肪堆积，身材走形，他还是有一定审美的，并不想变成又高又肥的大胖子。
　　只不过他天生丽质，20岁时虽不健身，身材却保持的不错。但既然万礼提出来要锻炼，他就陪着万礼练好了。
　　“先不急着用器械，别伤着。”江洵提出建议。
　　其实很多人都想通过运动来瘦身塑形，想法是好的，但却不太注意方式方法。比如都说跑步能瘦，可有的人就说自己明明坚持跑步怎么还胖了呢？因为方法不对。不管是有氧运动还是无氧运动，盲目的训练不但会加重身体负担，还可能损伤肌肉和关节。
　　万礼听江洵的解释听得一头雾水，最后耐心告罄道：“你还是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吧。”
　　江洵就先从简单的让他做起。
　　条件有限，仰卧起坐需要他们俩互相帮忙。江洵练的时候万礼负责帮忙按住小腿，反过来万礼练时，江洵也要帮他按。
　　万礼从没离江洵这么近过。
　　万礼平躺在地板上，江洵跪坐着抓住他的脚踝，为了在万礼坐起时指导他的姿势，江洵会微微前倾，伸手给万礼指明哪里做得不对，但这样一来，万礼每次坐起来时，就会跟江洵脸对脸，连彼此的呼吸都感觉得到。
　　这就不好了。
　　万礼作为一个二十二岁的资深单身狗，连女生的手都没摸过。上学那会儿他白白净净的，倒是有女同学偷偷给他写过情书，混社会时，也遇到过对他有意思的小太妹，但他的生活一团糟，没心情也没精力谈恋爱。后来就是漫长的攒钱时期，爷爷去世后到现在，他回忆起来只记得攒钱，一点没有妹子的身影。
　　周圆圆不算，他看周圆圆就跟看学龄前儿童一样。
　　所以跟江洵这种朝气蓬勃散发青春气息的身体近距离接触，他每坐起来一次心肝就颤一次，几次过后就受不了了，江洵这张脸太有杀伤力，而且那双眼睛黑漆漆的，投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太过专注，总有一种江洵在深情凝望他的错觉，这已经超越了性别的限制。
　　“你别对着我行不行？你把脸转过去。”万礼深信江洵的脸太勾人，所以他躺下后义正言辞地提出意见。
　　“哦。”江洵言听计从，松开万礼的脚踝，转身背对万礼，坐到万礼的脚上：“你要注意姿势，不然起不到锻炼作用。”
　　“知道。”
　　随着江洵的松手，灼热感在皮肤上消失，万礼顿觉凉快不少，心情也放松许多，于是就开始闲扯了：“江洵，你有女朋友吗？”
　　江洵专心的压着万礼，听了万礼的话，他摇了摇头：“没有。”
　　“啊？那是不是挺多女孩儿追你的？”万礼觉得以江洵的外在条件，女孩子应该对他趋之若鹜，没想到江洵再次摇头，给了他同样的答案：“也没有。你有吗？”
　　江洵说的是实话，真的没有女孩追他。或许有过，他也不记得。他从小就是一副生人勿进的面孔，情商又不高，别人的示好和暗示他几乎感觉不到，而女孩子又不傻，发现他没有情趣又不解风情后，马上会转移目标，以至于他活到三十几岁还是个剩男。
　　这倒无所谓，反正对他来说谈恋爱没意义。
　　“我也没有啊，一穷二白，找女朋友多耽误人家。再说谈恋爱太贵，我可谈不起。”万礼想着，如果他有女朋友，那得把女朋友供起来当神仙宠，万一他以后爱上个败家的，钱得管够花吧，所以他还是先赚钱吧。
　　“那就别找了。”想到万礼可能会找女朋友，江洵心里不太舒服。江芸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就变得很讨厌，张口闭口都是她男友，整天臭美不回家，江洵不想让万礼也变成那样。
　　“现在肯定不找，以后再说吧。等咱们把香满楼做成品牌，能开好几个连锁店的时候，我再考虑谈恋爱。”万礼停了下来，仰卧起坐让他呼吸急促，但他还不忘补充说：“你可以找，年轻人嘛，谈恋爱都是经验，看上谁你就跟我说，我帮你参谋。”
　　“我不谈恋爱。”江洵不想说这个话题了，转身想让万礼接着做俯卧撑，万礼出了汗觉得不舒服，刚脱掉上衣，就被他看个正着。
　　万礼没江洵那么白，皮肤属于小麦色，因为出了汗，闪着晶莹的水光。因为常年劳动，身上一点赘肉都没有，肌肉虽不蓬勃，但线条姣好，轮廓清晰，胸肌和腹肌已经有了形状，人鱼线也将要呈现，这是一具漂亮的男性身体，却让江洵移不开目光。
　　万礼以为江洵在看他肩膀到锁骨下方那块疤，他无意识的抬手想遮挡，随后自嘲一笑，把上衣扔到床上，大大方方地趴地上开始做俯卧撑：“这以前是个刺青，后来洗掉了，就落了疤。”
　　江洵这才发现，万礼这块疤从锁骨下方，沿着肩膀一直伸到后背的肩胛骨，很大一块区域。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江洵忍不住伸出手，指尖轻轻触碰万礼的疤痕。
　　“年纪小不懂事儿呗，丑吧。”万礼当初跟伍哥混时，伍哥的队伍里人人身上都有刺青，他为了表忠心，也在身上刺了一片。后来爷爷逼着他把刺青洗掉，他们又没钱去医院，只能自己在家用稀释的硫酸溶液洗，现在想想，当时没感染而死，简直是万礼命大。
　　因为冬天冷，万礼在家从来没裸过上身，平时洗澡都在浴室穿好衣服出来，所以江洵没见过。受伤的皮肤无法复原，哪怕血肉长好，表明也是凹凸不平，跟其他地方的光滑呈鲜明的对比。江洵的指尖划过狰狞的疤痕，浓眉轻轻蹙起：“疼吗？”
　　“现在不疼，早就好了。”洗得时候是真疼。
　　“以后别做这种事。”江洵很不高兴，想到万礼很痛他心里就泛酸。
　　“那当然了，多大了都。”万礼哭笑不得，很多时候，江洵跟年龄不符的沉稳让他总觉得江洵才是大哥，可明明他的年纪更大。
　　这时，江洵的手机响了。


第18章 第十八章
　　江洵的手机是江芸之前拿给他的，新手机，里面只有江芸的号码。后来相继录入了万礼和周圆圆的电话号码，可他们也没给江洵打过电话。
　　江洵拿过来一看，原来是条短信，来自于周圆圆。
　　“谁找你？”万礼也很好奇。
　　“周圆圆。”江洵拿着手机，一板一眼地把短信念给万礼听：“江洵哥，听万礼哥说你什么都会做，我想请你教我做个好吃的，别告诉万礼哥。”
　　周圆圆真是多虑，江洵半分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告诉万礼了。
　　“呵！”万礼嗤笑：“又作妖，那你答应她，看她想做什么。”
　　江洵按万礼的意思，回复了个“好”。
　　过了元旦，天气依然寒冷，时不时地下雪，往来的行人照旧行色匆匆。
　　但心情是不一样的。
　　学校已经进入期末复习，准备迎接寒假，大人也在期盼着春节假期，回家与亲人团聚。
　　周末，周圆圆一大早跟万礼说要来店里，这是要找江洵了，万礼就让她带着作业过来，顺便看着她复习。可临到中午，周圆圆还没到，万礼给她打电话还不接，他就有点担心。
　　“我去看看吧。”店里不太忙，江洵就主动说道。
　　“行，你去吧。”冰天雪地，万礼本就怕滑。
　　周圆圆早上醒了，在被窝里给万礼打的电话，万礼一说让她拿作业，她就故意睡了个回笼觉，很晚才从床上爬起来。
　　梳洗干净，她背着书包出门。姥姥家离香满楼有段距离，她平时上学都是步行，今天也没坐车。
　　在各式小区和胡同里抄近路，一不小心就遇到了熟人，还是跟自己一向不合的刘阳。
　　刘阳应该叫万礼哥哥，但因为家庭影响，她从小就不待见这个哥哥，万礼跟她也不亲。但同样跟万礼没有血缘关系，周圆圆却跟万礼像家人似的，小学时周圆圆被高年级欺负，被抢钱，也都是万礼替她出面摆平，这待遇刘阳可没有，所以刘阳看周圆圆很不顺眼。
　　她们俩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，但周圆圆只长个子，刘阳却从豆芽菜长成了小美女，在学校颇有人缘，进出都三五成群，周圆圆就是跟刘阳那一伙四个姑娘撞上。
　　周圆圆没想搭理她们，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走过。
　　刘阳也不想搭理周圆圆，回头瞪了她一眼，就想直接走掉。
　　但刘阳身边的酱油党是帮猪队友，在周圆圆走过去的同时冷嘲热讽：“哟！筷子妹又约会去呀？”
　　因为周圆圆太瘦了，她们就给她起外号叫筷子妹。周圆圆翻个白眼没搭理她们继续走，惹怒了另一个酱油党。
　　“哎呀人家害羞了，筷子妹急着去见她哥呢！”说完，几个女生阴阳怪气地笑起来。
　　周圆圆最烦她们找茬带上万礼，她停下脚步，转身骂了一句：“你们是不是闲得慌！戏精投胎的吧，脑残还不赶紧治。”
　　论牙尖嘴利，周圆圆一个顶仨。刘阳被她怼了，顿时来了脾气：“你可真不要脸！天天往男人家里跑，长大你就嫁给瘸子算了！”小姑娘一生气，说话也口无遮拦。
　　周圆圆立马炸了，骂她她能忍，骂万礼她忍不了，她把书包一扔，破口大骂：“脑子里天天想男人，你好意思说不要脸这仨字？人家赵航追你的时候你装矜持，赵航一有女朋友你立马作，刘阳你就是个绿茶婊！”
　　赵航是他们学年长得最帅的男生，初一的时候疯狂追刘阳，极大满足了小女孩的虚荣心。但她又不敢尝试，怕被同学说闲话也怕家长和老师知道，所以不答应。到了初二，赵航发现自己没戏，就去追别的姑娘，一追还追到了，这让刘阳有点受不了，也忘了担忧和顾虑，开始跟赵航作天作地，赵航对刘阳还是有点心思，俩孩子既不说谈恋爱，也不彻底闹掰，就那么暧昧上了。
　　“周圆圆你这个贱人！我把你嘴撕了看你还能不能说话！”
　　刘阳被戳了痛处，也顾不得什么形象，气势汹汹地率先动了手。刘阳的个子才到周圆圆下巴，她上去就薅周圆圆的头发，周圆圆吃痛，反手去拽刘阳的马尾辫。
　　无论男女，打架的姿势都不会好看。刘阳被拽疼了，招呼其他几个小伙伴帮忙。周圆圆如果单打独斗，跟刘阳还能撕一会儿，但四个打一个，她很快就落了下风。
　　但她上来脾气，不管别人怎么锤她，掐她，扇她脸，她就是坚决不撒手，紧紧抠着刘阳的头皮，把刘阳疼得嗷嗷叫，发根都渗出血丝。
　　“你们干嘛呢？”平淡的语调突然闯入她们的耳膜。几个小姑娘看见外人，动作同时一顿。
　　江洵没见过女孩子打架，但也见不得万礼的妹妹受欺负，他皱着眉，冷眼盯着她们，声音也比刚才更沉：“放开她。”
　　周圆圆本来还咬着牙殊死搏斗，想着跟刘阳拼了，非要你死我活，可一见到江洵，她顿时开始委屈，嘴角抽了抽，眼眶就含了泪，随后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：“哥。”
　　江洵还是挺能唬人的，他个高腿长，面瘫脸高贵冷艳，稍微严肃点就不怒自威，四个小姑娘应声撒了手。
　　她们不是小太妹，学不来吐口水和骂脏话的挑衅，刘阳眼泪汪汪的，狠狠瞪周圆圆：“你等着你！”说完，带着几个队友扬长而去。
　　江洵看都没看她们，走到周圆圆跟前，把兜里的厨房纸递给她：“擦擦。”
　　周圆圆流了鼻血，厨房纸吸水性强但非常硬，擦了两下她鼻子就疼了：“谢谢江洵哥。”
　　“走吧。”江洵没问她为什么打架，也没教育她，而是顺手拎起她的书包，淡淡地交代她：“如果她们再欺负你，告诉万礼或我，我们帮你解决，不要自己动手。”
　　听了江洵的话，周圆圆鼻子一酸，眼泪就出来了。她低头匆忙抹去泪滴，不想被江洵看见，闷闷地回了声：“好。”
　　两个人往香满楼走，周圆圆的情绪渐渐平复。江洵听她不再吸鼻子，才问了她别的问题：“你想让我教你做什么菜？”
　　这才是正事。周圆圆扬起头，侧脸看向江洵：“万礼哥快过生日了，我想送他一个手工生日蛋糕，你教我做好吗？”
　　“生日？哪天？”江洵无视了蛋糕，直接问了重点。
　　“下周六。”周圆圆如实告知：“江洵哥你先别告诉他，给他个惊喜。”
　　“我们每天都在一块，怎么瞒着他？”江洵问道。
　　“呃……”周圆圆也没考虑。
　　“想个办法吧，过生日别人要送礼物吗？”江洵觉得很新鲜，他没有给别人过生日的经验，于是不耻下问地请教。


第19章 第十九章
　　万礼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日，爷爷便把收养他的日子当成他的生日。每年生日，爷爷会给他炒几个荤菜，当给他庆祝。
　　爷爷去世，就剩周圆圆还记得他过生日。但她长大了，觉得干巴巴的贺卡和生日祝福拿不出手，就来找江洵帮忙。
　　江洵以前过生日，家里都会大摆筵席庆祝，他们家有经商的也有参政的，庆生会成了交际场，各种名流集聚一堂，江洵这个名义上的主角只要到场就好了，其他的一概与他无关。
　　可这回不一样。万礼是他三十多年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，他觉得有义务给朋友送上自己的心意。
　　因为过生日，万礼特意下午就关门歇业，给自己和江洵放假半天。周圆圆在关门前来找万礼，撸起袖子就进厨房。
　　江洵说得没错，他们整□□夕相处，想背着万礼干什么几乎不可能。做蛋糕这事儿，从他买面粉时就暴露了。于是江洵就告诉了他，周圆圆也跟万礼承认了，万礼对甜食无感，但同意周圆圆去折腾，反正他不吃周圆圆也可以吃，有江洵在，不会因为难吃而浪费食材的。
　　周圆圆对手工蛋糕就两个要求，做法简单，好吃。江洵把需要用的材料都给她准备好，接下去就是指导她自己动手。
　　香满楼的后厨并没有烤箱和微波炉，而应周圆圆的要求，蛋糕还要很快能熟，江洵便挑了个容易上手的教她。一大一小想得是很简单，江洵指挥，周圆圆实践，可他们忽略了最大的矛盾，那就是水平不对等。
　　江洵指点别人从来都是言简意赅，点到即止，而周圆圆厨艺为零的水平，从她削苹果皮开始，江洵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。
　　万礼洗了个苹果，倚着厨房门看热闹，边啃苹果边幸灾乐祸。
　　“我来吧。”江洵看周圆圆笨拙的动作，更想说“滚出我的厨房”。但他忍了忍，换了个说法。
　　“不用不用，我要亲手做。”周圆圆没听出来江洵的隐忍，她乐此不疲地把苹果切块，然后问江洵：“然后呢？”
　　“锅里放黄油，炒软苹果块，加少许糖。”
　　江洵教她做的，是一款法式苹果蛋糕，家庭简易版。先用黄油和糖把苹果块炒软备用，取大号玻璃碗，加面粉、糖、鸡蛋、香草粉、牛奶，搅拌均匀再加一点点发酵粉，能使蛋糕更加膨胀松软。
　　因为用普通的平底锅，所以面粉糊要相对粘稠些，再加点面粉搅拌，直到粘稠度上升，用筛子筛掉小颗粒，就能入锅烘烤了。
　　周圆圆笨手笨脚的，因为江洵说的太快又太简练，她从头到尾都手忙脚乱。面粉撒的到处都是，面糊搅拌不均匀，过筛堵塞，在终于把面糊和苹果放锅里时，她已经蹭花了脸。
　　万礼眼看着江洵的脸越来越黑，极力压抑着怒火。他看够了热闹，替周圆圆解围：“圆圆别忙了，让江洵做吧。”
　　“我不。”周圆圆意志坚定，打定主意不动摇。但江洵直接从她手里抢走了锅，在她面前表演了个翻勺。
　　蛋糕在她眼前飞到半空，翻了个面，又回平底锅里。
　　“再等两分钟。”江洵盖上锅盖，开始制作奶油，以周圆圆刚才的手法，蛋糕出锅后绝对不会好看。
　　果不其然，等周圆圆把蛋糕扣在准备好的盘子上时，先撇了撇嘴：“好丑。”
　　江洵没吱声，在蛋糕上抹了一层奶油，以草莓做装饰，再用融化的巧克力写上几个字，算是拯救了它的外形。
　　“万礼哥生日快乐！”周圆圆才不在乎它长什么样，反正是个心意，是自己亲手做的，她捧着蛋糕就去炫耀，还非让万礼闻闻：“香不香？”
　　“香，谢啦！”万礼把周圆圆支出去，对江洵说：“你切点肉，咱们中午就涮锅吧，别费劲做了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
　　江洵准备做菜的手一顿，更改了拿食材的方向。
　　周圆圆就坐在那观赏蛋糕，越看越喜欢，忍不住催促万礼：“万礼哥你快尝尝啊！”
　　等吃的都上桌，万礼才拿了刀来切蛋糕。还好，卖相不算太差。
　　“吃啊吃啊。”周圆圆催万礼。
　　万礼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口中，出乎意料的，味道还不错。
　　蛋糕入口香甜，奶香和水果香混合在一起，甜而不腻，爽滑Q弹，有点布丁的口感。万礼不喜甜食，但这种甜度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，他就又吃了一口。
　　“好吃吗？”周圆圆激动地问。
　　“好吃，你很有天赋嘛。”万礼夸奖周圆圆，旁边的江洵却松了一口气。
　　周圆圆美滋滋地笑了，她的礼物已送到，心满意足地开始吃。江洵翻了翻衣兜，拿出一张卡给万礼。
　　“这是我现在所有的钱，万礼，祝你生日快乐。”江洵真诚地说道。
　　“噗！”周圆圆一口果汁差点喷出来，她赶紧捂住嘴，缩缩脖子假装自己不存在。
　　万礼也是哭笑不得。他爱钱是事实，没想到江洵还会投其所好，直接送他钱。
　　“你的心意我领了。”万礼把卡推回去：“但钱我不能收，你自己留着花吧。”
　　江洵没动，满脸不解地反问万礼一句：“你不喜欢？”
　　这是哪跟哪啊！万礼不想跟江洵掰扯，干脆暂时收下：“行吧，那我收了，就当我替你保管，需要用钱找我要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江洵这才笑了，虽然笑得不明显，但还是看得出他心情愉快。
　　周圆圆眼珠子来回瞄，嘿嘿两声就继续低头吃。
　　等他们吃完准备送周圆圆回家时，已经关上的卷帘门突然响了，小姑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：
　　“万礼，你在店里吗？”


第20章 第二十章
　　香满楼招人，小姑为这而来。
　　万林是大伯家的儿子，比万礼大两岁，万礼应该叫他堂哥。万林学习不好，初中毕业去念了个技校，学的厨师面点。同样是学厨，他跟江洵简直是云泥之别，家世和背景肯定没得比了，单说个人努力程度，江洵也远远超过他。就这么混着，万林毕了业，什么本事都没学到，怕苦又怕累，至今还吊儿郎当没个稳定工作。
　　现在万礼的香满楼做得好了，大伯就拖小姑来打听打听，能不能给万林找个活干。
　　“小姑，我招的是送餐员和服务员，厨师已经有了，跟万林不对口。”万礼就不挑小姑不祝他生日快乐的毛病了，万林的好吃懒做他又不是不知道，所以他并不想让万林来。
　　“他做菜确实一般，但是跑腿肯定没问题。”小姑苦口婆心地劝：“我知道万林那孩子没长性，但你大伯年纪也大了，心里最着急你这个堂哥。万礼啊，你是小辈里混的最好的，以后肯定也是你最有出息。你就当发善心了，帮你大伯一把，拽拽万林，行不？”
　　怀柔政策是有用的，万礼最信奉滴水之恩涌泉报，加上小姑低声下气地求他……想到大伯虽然总板着脸，但从小到大该给他的红包没缺过，该尽的义务也都尽了，现在他的户口还落在大伯家，于是他就动摇了：“我这儿特别累，万林能受得了么？”
　　“受不了就让他回家，不让他给你添麻烦。”小姑替大伯保证。
　　“行吧，那就让他来吧。”万礼松了口，再一次跟亲情投降。
　　在招人这件事上，江洵是无条件支持万礼的，万礼有绝对的决定权。所以没过几天，万林就来上岗了。
　　那天正好下雪，万林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，进门后手插在兜里，自来熟地打量起来。
　　“来了。”万礼不愿意叫他哥，因为万林从头到脚都没有像个哥的地方：“你先熟悉熟悉，一会儿我给你讲讲。”
　　万礼正跟某客户端商量在线订单的问题。万林答应一声，便自顾自地进了后厨。
　　“你是厨子啊？”万林不高，撑死173，但万家基因不错，他长的还算过关。可人的气质与环境和成长经历挂钩，他天生底子好，后天却没跟上，整个人看着非常小家子气。
　　江洵对万林的第一印象就不好，但到底是万礼的亲戚，他很给万礼面子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　　万林见江洵冷淡，扯了扯嘴角轻蔑地一笑。他心里是瞧不上厨子的，跟很多人一样，觉得厨师是下九流的职业，没本事的人才干这个。
　　“你就管炒个底料，也挺轻松的啊，哎，我弟不懂这些，你可别糊弄他。”万林自动把自己跟万礼划归成一路，江洵成了他们雇来的外人。
　　万林一副“我是内行”的嘴脸，江洵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，冷冰冰地命令道：“出去。”
　　“嘿！你怎么说话呢？”万林上来火气，瞪眼就想吵架。觉得这是他弟的店，江洵人高马大怎么了，也得听他的。
　　“万林！”万礼听到万林那一嗓子，就知道他惹着江洵了，他正好上传完各种执照和认证，开门叫万林：“有活儿了，来。”
　　万林有气没撒出来，冷着脸从后厨出来，跟万礼告状：“你这个厨子也太没礼貌了，说他一句他还不乐意。”
　　“那你不会不说。”万礼提前把话说清楚：“厨房是江洵说了算，我不管，你也别管，你也看见了，咱们店不大，你的工作就主要管送餐，工资我跟小姑说过了，你知道吧？”
　　“知道，只管送餐是吧？”万林再次确认。
　　“对，但是我没车，你骑你自己的电瓶车，路费给你报销。还有送餐产生的电话费也给你报销。”细则明确了，工作才进行得下去。


第21章 第二十一章
　　万林还算老实，干活虽不勤快，该送的单子也都及时送到。多了个帮手，万礼终于多了一份利润。
　　“啊欠！”万礼打了个响亮的喷嚏，又揉了揉鼻子。临近年关，天气不见回暖，屋子里也越来越冷，他睡觉总踢被，终于把自己冻感冒了。
　　万林出去送餐了，万礼在室内也捂着羽绒服，坐在收银台后面吸鼻子。
　　“吃药了吗？”江洵给他煮了杯冰糖雪梨汁，热乎乎的一大杯，塞到他手里，还顺手用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，检查他发烧了没有。
　　“吃了。”万礼张嘴打哈欠，眼泪都快出来了：“不吃也不能这么困。”
　　因为万礼感冒，今天除了收钱以外，别的活都是江洵干。万礼就像个慵懒嗜睡的大猫，摊成一个大球，等着江洵来摸毛。
　　江洵觉得很有趣，就真的摸了摸万礼的脑瓜顶。
　　“不扎手啊？”为了方便，他一直留的毛寸，发质又硬，江洵摸他，他不仅不躲，还顺势往江洵的手心蹭了蹭，故意扎江洵。
　　江洵好像真被他扎到，快速收回了手，垂眸看向他的眼睛：“今天想吃什么？我去给你做。”
　　万礼吸吸鼻子，没注意江洵神情变化：“我想吃麻辣香锅，吃点辣的，发发汗，多放辣椒，我要以毒攻毒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
　　江洵转身回了后厨，他低头怔怔地看自己摸过万礼的手心，随后用这只手掌贴上自己的胸口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手心的温度好像穿透了肌骨，直接烫到了跳动的心脏。
　　想不通是怎么回事，江洵就不想了，着手去做麻辣香锅，料都是现成的，炒就行。
　　炒锅烧热，放入江洵特制的料油，因为万礼喜辣，江洵就用香叶、桂皮、八角、□□、肉桂、草果、茴香、花椒、干辣椒做的这种料油。香料和辣椒的味道已经被禁锢到油中，一经加热，香气扑鼻。然后就放葱姜蒜，洋葱，和一点麻椒。万礼既然要吃重辣，江洵就又放了几个灯笼椒，等灯笼椒发黄出香味，再依次加食材。
　　江洵放的全是万礼爱吃的，牛肉，虾，小香肠，鱼豆腐，腐竹，土豆片，金针菇，菜花，豆皮，豆干……怕万礼上火，江洵牺牲了部分口感，没有把食材过油，放了莲藕，马蹄，青笋等蔬菜，炒到差不多熟了，再加他做的火锅底料，翻炒到出锅。
　　麻辣香锅色泽红亮，香味浓郁，在锅中加点白芝麻和香菜点缀，视觉上就引人食欲。万礼感冒了没胃口，可从闻到香味就开始饿，抻着脖子看江洵炒菜，江洵一出来，他马上迎了上去：“我来我来我来。”
　　江洵的菜，从卖相到味道，无一不符合期待。万礼吃了一口，就觉得自己的感冒好了，狼吞虎咽地连吃两碗米饭。
　　吃饱了肚子，万礼再次往收银台后面一摊，心满意足地继续喝雪梨汁刷新闻，刷着刷着，手机提示他，外卖客户给他评价了。
　　这个新加入的外卖平台关于他家的都是好评，万礼就随意地看了一眼。
　　居然是个中评！
　　万礼惊呆了，赶紧打开评论，只见顾客非常中肯的写道：
　　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！但是真的好慢啊！等了一个多小时后才送来，我就问了一句，送餐小哥还不高兴了。本来想给差评，但老板也不容易，就给了中评，希望老板看到这条评论，可以适当约束员工哦！祝生意兴隆！
　　看完评价，万林刚好进门。万礼关掉了页面，用浓重的鼻音问万林：“干了几天了，累不累呀？”
　　“那能不累么，天天往外跑。”万林不客气地承认，脱掉外套：“你生意真好，赚了不少钱吧？”
　　“一般吧，成本也高。”这种套话万礼听得多，根本不以为意：“你怎么回来这么晚，不是很早就出去了么？”
　　“路多滑，我不得慢点走么，万一摔了算谁的，是吧！”万林振振有词，他当然不会告诉万礼，送餐途中，他接到网友电话要组团刷一局游戏，所以他临时去网吧玩了一把。
　　“嗯，注意安全。”万礼没提中评的事：“吃饭吧，我们俩都吃完了。”
　　“好，我早饿了。”万林没察觉万礼的打探，没心没肺地坐下吃饭。
　　万礼脑子晕乎乎的，知道万林肯定是开小差了，但他如果直接问，万林肯定不会跟他说实话。他准备先按兵不动，等万林下次再出错。
　　就这么熬了一天，万礼和江洵回了家。
　　晚上吃了药，万礼就无精打采地继续打瞌睡。等江洵洗完澡从浴室出来，万礼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。
　　“万礼。”江洵轻声叫他：“万礼，洗完澡再睡。”
　　万礼迷迷瞪瞪的，应声去洗澡。
　　十分钟过后，万礼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现，这次连眼睛都睁不开，直接倒在床上。
　　“先把头发吹干吧！”江洵推了推他。
　　“嗯。”万礼被枕头压没了一半声音，光答应不动弹。
　　江洵无奈地摇摇头，把电吹风扯过来，亲自给万礼吹头发。暖风把万礼吹的很舒服，他□□两声，翻身改成仰卧。
　　万礼的长相，发火时很凶，皱眉都能皱出刀锋。但他笑的时候很暖，眼角眉梢都是明亮的碎光。而他现在闭着眼睛，鼻头因感冒而微红，双唇因呼吸不畅而轻启，生病倒给增添了几分平时没有的风情。
　　江洵看着看着，感觉自己心跳快得不舒服。他摸了摸万礼的头发，已经差不多干了。于是他赶紧收起电吹风，给万礼盖好被子，回到自己床上去看书。
　　万礼攒了一些陈年老书，都是上学的时候无意间收藏的。江洵找了本武侠小说，就靠在床头开始看。
　　读书使人心静，江洵看着看着，身体就没那么难受了。随后他关了床头灯，也打算睡觉。
　　“嘶……”万礼低声的呢喃从对面传来。因为安静，江洵听得很清楚。
　　“万礼。”江洵试着叫了他一声，万礼没回应他，却又颤悠着哼了两声。
　　江洵怕万礼发烧，干脆下床去看看万礼。黑暗中万礼裹着被子，似乎睡得很不踏实。
　　江洵没叫他，先贴着他额头，确认他没发烧，才稍微放心。可是万礼抖得厉害，江洵想知道他怎么了，就把手伸进他被子里。
　　被窝里一片冰凉。
　　老房子供暖不好，还在用旧式的暖气片，房间里温度高时也要穿着毛衣，冷的时候甚至要穿羽绒服。
　　“万礼，你很冷啊？”今天确实不暖和，江洵轻声问万礼，可万礼沉迷睡觉无法自拔，他根本叫不醒万礼。
　　万礼的被子比较旧，保暖差，不如江洵的新被子。平时万礼能忍，冷点就冷点，但今天感冒了怕冷，所以才抖成这样。江洵考虑了一下，便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，盖在万礼身上。
　　这样一来他就没被子盖了，虽然穿着厚睡衣，但也不够御寒。江洵站在万礼床边，像思考人生大事一样斟酌了半天。
　　果断钻进万礼的被窝。


第22章 第二十二章
　　万礼的感冒药很强悍，他冷得像睡在一块冰上，但就是醒不过来。朦胧中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靠了过来，他敏感地捕捉到那舒适的温度，迅速缠了上去。
　　江洵刚躺下，万礼就手脚并用地把他紧紧搂住，冻得冰凉的脚丫子蹭过江洵小腿，把江洵凉出个激灵。
　　给彼此盖好被，江洵把万礼搂到怀里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万礼。万礼的床很小，装他们俩很勉强，江洵全身紧绷，既要让万礼躺得舒服，又要防止自己掉下床，睡觉睡得比谁都累。
　　但这样的姿势让他想起江芸那只白猫，江芸就喜欢在天冷时抱着猫睡，说那样才舒服。江洵参考了一下现在的姿势，自认体会到了江芸的意境。
　　可想而知，第二天醒来，江洵已近“半身不遂”。
　　万礼也好不到哪去，他被挤得难受，被活活热醒。
　　“啊！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？”万礼叫醒了江洵，江洵浑身僵硬的坐起来，下床抻懒腰。
　　“昨天你冷的发抖，我怕你感冒加重。”江洵活动着酸疼的肩膀，说得理所当然。
　　“哦。”万礼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个谢谢？
　　江洵不等他想明白，率先去了洗手间：“我先洗脸，你再躺会儿吧。”他下面胀得难受，还出了一身汗，必须洗个澡。
　　万礼则重新躺会被窝，身侧还有江洵的余温，万礼后知后觉发现，原来跟另一个人拥眠是这个感觉啊……
　　万礼感冒时确实怕冷，既然江洵不嫌弃，这之后的几天，他几乎每晚都跟江洵挤一张床。江洵那张新床稍微大一点，他们俩挤挤也能睡下。
　　过了几天，万礼感冒好了。
　　那条中评以后，万礼再没收到过中差评。但万礼并没对万林放松警惕，因为万林只要出去送餐，就要很久很久才回来，有时候万礼还得亲自去送餐。
　　为了弄清楚万林到底在干什么，万礼干脆跟着他出门。
　　其实万林也没干什么，他从顾客那知道了有评价功能后，送餐都很及时，只是返回的不及时。
　　他心比天高，觉得这工作埋没了他。于是为了逃避，他每天送完餐都要去网吧打游戏。他根本没想到万礼会跟着他，所以被万礼在网吧门口逮了个正着。
　　万礼等他出了门，悄悄走到他电瓶车前面，按住他的车头：“不急着走，游戏好玩吗？”
　　万林先是一惊，心虚地说了句：“你怎么出来了？”
　　“你少拿了个酒精块，我不来客人怎么吃？”万礼盯着万林的面部变化，万林本就比他个子小，这时更加没有气势。
　　“哦，我不是来上网的，我是来看个朋友的，就说了两句话。”万林说着假话，连自己都信了，他挺直脊背，从万礼手里拖出电瓶车：“咱们快回去吧，一会儿还得有订餐。”
　　“我就不跟你说干一行爱一行了，但既然你来我这儿干，就得守我的规矩。”万礼任由万林跨上电瓶车，他说着话，扬起胳膊捞住万林的肩膀，万林就被他的劲道带歪了身子，脸颊撞到万礼身上，被万礼的外套蹭得生疼。
　　万礼就着这个哥俩好的姿势，笑呵呵地继续说：“是不是工作对你来说太辛苦？嫌累你就说，如果不想干了也直说，咱们堂兄弟，我还能为难你吗？”
　　“不……累。”万林从万礼的桎梏里挣扎开，心有不悦地说：“快回去吧，店里就一个厨子，有客人怎么办？”
　　“行，回去。”万礼目送万林先走，才慢悠悠地跟上去。他也说不准万林能不能改，但他又不是大老板，能给亲戚找个闲职，只开工资不干活。他养不起闲人，在他手里想挣钱就得工作。
　　但他还是不够了解万林。当天晚上收工回家，还没进门，大伯的电话就追到了。
　　“喂，大伯，有事吗？”万礼挺累了，进屋就躺在沙发上。
　　“嗯，万礼，你到家了？”大伯先寒暄道。
　　“到了。”万礼没力气跟大伯打太极，直奔主题问：“是不是万林有事啊？”
　　“你堂哥就是没出息。他跟我说你骂他了，是有这个事儿吗？”
　　大伯这是求证来了。
　　万礼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，本来他也占理，就把万林的不务正业原原本本告诉了大伯。大伯谢谢他督促万林，说了没几句就挂了电话。
　　可万林脾气大着呢。万礼准备睡觉时，万林给他发了个短信，很可笑的一句话：万礼你真是白眼狼，每年都来我家过年，你还背后告我的状，这工作我不干了，你另请高明吧！
　　万礼拿着手机坐到床上，没忍住乐了。过个年还过出祖宗来了？爱干不干。
　　江洵从万礼进卧室就一直盯着他，直到万礼坐到对面的床上，他便默默起身，跟万礼坐到一起。
　　“我感冒好了，咱不用睡一起了。”虽然两个大男人一起睡也不能怎么样，但万礼理智上线，认为跟江洵睡别扭。
　　“我冷。”江洵不依不饶，他的想法简单多了，跟万礼睡一起舒服。
　　“你不嫌挤啊？”其实万礼也纠结，他一面别扭着，一面又在感官上喜欢江洵的温度。
　　“不嫌。”江洵当即否认，目光闪烁着些许期盼。
　　“好吧，那咱们还是一起睡吧，怪冷的。”万礼把枕头扔到江洵床上，又坐了过去。
　　江洵眉开眼笑，突然扑向万礼，万礼猝不及防被他扑倒，头顶磕到墙上，结结实实的“咚”得一声。
　　“你这是要谋杀我啊？”万礼疼得不轻，揉着脑袋龇牙咧嘴。
　　江洵只是太高兴了，一时得意忘形，没想到就把万礼撞了，他挺愧疚的，伸手压着万礼的手背，帮万礼揉起脑袋。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江洵歉意说道。
　　“没事，睡觉吧。”看江洵那内疚自责的表情，万礼连揉脑袋都不好意思揉了，钻进被窝躺在自己的位置。
　　“好。”江洵也躺下，还给自己和万礼盖好被子。
　　“晚安了江洵。”万礼忍着头疼，说了结束语。
　　“晚安。”江洵也回他结束语，但他说完就翻了身，一把抱住万礼，在万礼耳边小声补充：“晚安万礼。”
　　四下寂静，只有两个人起伏的呼吸声。万礼在暗夜的掩护下唇角上扬，而他不知道，江洵也同他一样，浅笑着闭上眼睛。


第23章 第二十三章
　　万林果真没再来上班。他不来，万礼也不主动找他，日子很快就到了年底。
　　爷爷去世后，小姑和二叔他们每年都在大伯家过除夕，万礼的户口挂在大伯家，也就顺理成章的跟他们过。初一早上再去费姥姥家溜达一圈，万礼的春节就算过完了。
　　今年不太一样。他身边多了个江洵不说，跟大伯他们的关系也降至冰点，他实在不想再去大伯家。
　　万礼买了些年货，准备跟江洵两个人吃个年夜饭就行，可除夕一早，周圆圆就沮丧地给万礼打电话。
　　“万礼哥，你们今天晚上去你大伯家吗？”
　　“不去，怎么了？”万礼看看表，才早上七点。
　　周圆圆一听，顿时兴奋了：“那你们来姥姥家吧！”
　　“你妈妈今年又不回来？”万礼没直接答应。
　　费姥姥今年六十多岁，只有周圆圆妈妈一个孩子。可周圆圆这个妈生完周圆圆就离了婚，再婚的男人不想要周圆圆，就把周圆圆扔给了费姥姥，每年春节才回来看看孩子。这两年更是连春节都不露面，连亲妈都不管了，要不是每个月还给周圆圆寄生活费，她们祖孙俩都快忘了这么个人。
　　“嗯，我妈说弟弟身体不好，今年就不折腾了。”周圆圆不是不难过的，但她已经习惯没有母亲的日子，也对母亲没有了期待，难过也只是一小会儿：“所以你们来吧？就我跟姥姥两个人，也没什么意思。”
　　“行，你让姥姥别准备了，我跟江洵去弄。”万礼也觉得除夕夜就他跟江洵俩人太冷清，就一口答应下来。
　　费姥姥身体不太好，每天都得吃药。除了做饭以外的家务，几乎都是周圆圆承包。所以万礼和江洵过去的时候，周圆圆正拿着扫帚清扫呢。
　　见到江洵，周圆圆兴高采烈：“江洵哥我都想你了！今晚你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啊？”
　　“就知道吃！”万礼把买好的年货原封不动地搬过来，然后挽袖子问费姥姥：“姥姥你快歇着吧，要干嘛我帮你干！”
　　费姥姥还想擦玻璃，抹布刚沾水就被万礼抢走了：“这孩子就是勤快，江洵冷不冷？快进屋坐！”
　　除夕当天，他们先是大扫除一番，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，中午随便吃点东西，下午就开始准备年夜饭。
　　万礼喜欢辣，周圆圆喜欢甜，而费姥姥喜欢清淡，为了照顾所有人的口味，江洵在来时的路上就想好了菜单。
　　水煮牛肉，给万礼；咕咾肉，给周圆圆；清炒虾仁，给姥姥；再来个松鼠鱼，红油藕片，冬瓜干贝排骨汤，六个菜，六六大顺。主食就吃八宝饭，姥姥和周圆圆都会喜欢。
　　万礼听了菜单，当然百分之百的同意。可想到自己什么都不会做，就觉得太依靠江洵了，万一哪天江洵不在，他怎么办？
　　于是，他在江洵身后跟进厨房说：“江洵，你教我做菜吧？”
　　江洵教过一次周圆圆，已经足够他上火了。但万礼提出来要学，他几乎想都没想地同意了：“好啊。”
　　万礼听了挺高兴，信心十足地问：“那我现在从哪里开始？”
　　“切牛肉吧。”江洵洗了案板，把菜刀递给万礼。
　　费姥姥家的菜刀还是老式的木把铁刀，拿在手里很有分量。万礼想着江洵切肉时的样子，果断下刀。
　　“不对。”江洵在他切下第一片时出声制止他。为了教万礼方便，江洵从万礼后面贴上来，左手从万礼腰侧伸向案板，右手跟万礼一起握住了刀。
　　“牛肉的肉质紧实，纤维粗，你在切之前要观察它的纹理方向，切断它的纹理，这样肉才会更入味，吃起来口感更嫩滑。”江洵的呼吸就在万礼耳边，他以这个拥抱似的姿势，心无旁骛地教着，可万礼的后背开始冒汗，江洵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懂。
　　“切个肉还有讲究……”万礼侧身从江洵的怀里躲开，把案板让给江洵：“你切吧，你切的薄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心血来潮学厨的人，也不用要求他练刀工了，江洵拿起刀准备切，随意扫了一眼万礼：“你脸怎么红了？热吗？”
　　万礼也觉得脸烧得慌，可他有什么可脸红的：“是啊，穿得多，我去把毛衣脱了，姥姥家供暖真好……”他一边唠叨一边出了厨房，搞不懂自己怎么突然就紧张了。
　　万礼到底也没学成，年夜饭被江洵承包了，每个菜都色香味俱佳。吃完饭，周圆圆就嚷着去放鞭炮。
　　一年到头，也就过年的时间能给孩子们玩烟花爆竹，所以周圆圆自己拿零用钱买了一大堆，从早上就开始惦记。
　　“万礼哥你陪我去，江洵哥也去吧，姥姥你去不去？”
　　姥姥年纪大了，笑眯眯地摆手：“我不去，我等着看春晚！你们去玩儿吧！”
　　“那我们去了！”周圆圆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，万礼怕她伤着自己，只好拿上烟和打火机跟上。
　　周圆圆买的很全，有仙女棒还有窜天猴，连二踢脚都有。万礼点了根烟放嘴里，吸了一口问她：“你要先放哪个？”
　　“这个这个。”周圆圆举着两个仙女棒说。
　　万礼用烟头给她点燃，周圆圆就自己美滋滋地玩去了。万礼这烟不能白点，就自顾自地开始抽。
　　“你玩不玩？”万礼裹紧外套，室外温度极低，除了周圆圆，他跟江洵都冷得跺脚。
　　“不玩。”江洵也不能跟周圆圆抢着放：“你少抽点，不冷吗？”冬天在室外吸烟，每下都是一口凉气。
　　“你来口？”万礼捏着烟嘴往江洵面前一递，他就是故意逗江洵，知道江洵不抽烟。
　　但江洵却低头叼住烟嘴，就着万礼的手吸了一口。
　　“咳咳咳咳……”果然呛着了。
　　万礼虽然感觉跟江洵同吸一个烟嘴不太对，但江洵咳得剧烈，他急忙把烟咬回自己嘴里，伸手给江洵拍背：“不会抽烟就别抽，我又没真让你抽。”
　　江洵止住了咳嗽，从万礼嘴里把烟抢过来，从周圆圆那堆鞭炮里刨出一大把窜天猴：“我玩这个。”
　　院子里好几个雪堆，江洵就把窜天猴插雪堆上，排了一大串。
　　“江洵哥你小心点啊，点完快跑，别伤着自己！”周圆圆觉得江洵的姿势不太对，不放心地叮嘱道。
　　“江洵多大人了还用你操心。”万礼拽着周圆圆后退，离江洵远点。
　　周圆圆余光看了看万礼，感觉万礼心情不错：“万礼哥，江洵哥过年也不回家啊？”
　　“嗯，有什么问题？”万礼跺跺脚，脚趾头都要冻麻了。
　　“没什么问题，感觉你们俩真般配。”周圆圆咧嘴一笑。
　　“哈？”万礼没听明白周圆圆的话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　　“我感觉江洵哥看上你了，哥你一直没女朋友，是不是你内心深处还是喜欢男人？”周圆圆又开始胡诌，乐此不彼地拉郎配：“江洵哥就不错，人长得帅，做饭好吃，你可以考虑一下啊？”
　　万礼被周圆圆的匪夷所思震惊了：“周圆圆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？你那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呀？”
　　“大过年的提作业，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我跟你讲。”周圆圆蹦蹦哒哒地去跟江洵要火，俩人指尖冻得通红也不进屋，对着放起了仙女棒。
　　一看江洵就没玩过这东西。万礼为了给他俩伴奏，也为了庆祝江洵发现这微小的乐趣，他在旁边把二踢脚都给放了。
　　爆竹声声辞旧岁，鸡飞狗跳又一年。这句话用以形容万礼的生活，真是再恰当不过了。
　　过了午夜，春晚就进入尾声，难忘今宵的旋律响起时，周圆圆已经进入梦乡。告别了费姥姥，万礼和江洵便趁夜回家。
　　大红的灯笼高高挂，满地的炮竹皮被灯笼照得通红，大概都睡了，后半夜的室外静悄悄的，配着这满眼的红，跟鬼片现场异曲同工。
　　“新年快乐，江洵。”刚才已经给费姥姥拜过年的万礼，这时才衷心祝福江洵。
　　“新年快乐，万礼。”江洵学着他回答。
　　他们之间常有这种沉默的时刻，只是万礼现在已经不再尴尬。他把这当成朋友之间的最佳状态，于是很享受江洵无声的陪伴。
　　如果，江洵能永远这样陪着他就好了，万礼突然这么想。


第24章 第二十四章
　　新年夜的晚上，万礼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。
　　他先是梦见儿时给爷爷磕头拜年，爷爷给了他一个大红包。他喜滋滋地打开红包，却掉出来一张照片，江洵的照片。
　　紧接着他以成人的姿态站在香满楼前堂，手里还拿着那张照片，而江洵本人已经在后厨忙着煮面。前堂客人很多，都在等着上菜。
　　江洵抬头看到万礼，无波无澜地叫他：“6号桌的猪排饭，送去吧。”
　　万礼想着店里不是已经不卖猪排饭了吗？就走进后厨想问问江洵怎么回事，可是他刚进去，江洵就大力把他按在门上，紧接着唇就被封住了。
　　老子的初吻！万礼这么想着，江洵已经撬开了他的牙关，舌尖在他口中横冲直撞，万礼心乱如麻，浑身酥软地一塌糊涂，而江洵还在暴虐式的侵犯他的唇。
　　“别这样……”万礼听见自己这么说，想到前堂还有那么多人，羞耻心都要炸开了。可是江洵不但不放他，手还在他身上肆意游走。万礼推不开他，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。
　　“别！”万礼猛然睁开眼睛。
　　眼前是熟悉的卧室，天将破晓的微光透过窗，把卧室的天花板和墙壁照成了灰白色。挂钟在悄悄的转动，耳边是江洵均匀轻微的呼吸声，万礼大口喘着气，平息杂乱无章的心跳。几秒钟后，他起身去洗手间处理身上的黏腻。
　　从洗手间出来，万礼已经彻底平静下来。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么做这种梦了，只不过以前梦里的人都很模糊，这次很清晰罢了。
　　只不过，为什么是江洵呢？
　　江洵隐约听到万礼的动静，他带着浓浓的睡意半睁开眼，见万礼从外面进来，于是挪了挪身子，把自己躺过的地方让给万礼：“你躺我这儿吧，暖和些。”
　　万礼依言钻进被窝，刚躺下，江洵就靠了过来，温热的体温瞬间驱走了万礼身上的寒气，江洵闭着眼说道：“再睡会儿吧。”
　　万礼：“嗯。”
　　江洵说完就睡了过去，万礼则在心里把周圆圆狠狠骂了一顿。
　　都怪那个丫头，闲着没事胡说八道。
　　年初一小姑给万礼打了电话，让万礼去吃饭，万礼给小姑面子，便走马观灯似的在亲戚家走了一圈。二叔还是对他没好脸色，小姑倒是笑盈盈地给他装了很多水果，到了大伯家，大伯还替万林给他道了歉。
　　前面闹的事，就这么掀过去了。
　　年后开业，万林灰溜溜地再次回来上班。之前的不愉快，万礼不提，万林也当没发生。
　　万礼不是真不管万林，而是他最近很愁得慌。
　　自从做了那个梦，他就再也无法直视后厨和前堂的这个门了。每次进门都要先假意推一下，怕吓着谁似的小心翼翼。而且每天晚上跟江洵面对面，他都没来由地难为情，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抗拒着江洵的靠近，就是大脑很不听话，总把万礼的指令理解错。
　　万礼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，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，但就是认为不能放任自流。于是他挑了一天不忙的时候，去超市买了两个电褥子，拎回家给自己和江洵的床上各铺一张。
　　晚上临睡前，江洵被无情的抛弃在自己床上，对万礼的行为非常不解：“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　　发生大事了！万礼当然不会告诉他，只是模棱两可地告诉他：“我觉得你胖了，越来越挤了，睡得不舒服。反正过阵子春天来了，再睡一起也热。”
　　江洵摸了摸自己的前胸和腰，真以为是自己胖了，当天加大了运动量。
　　万礼这边刚理顺了跟江洵的关系，万林就又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。
　　起因是万林的朋友去店里吃饭。
　　俗话说秦桧也有仨朋友，万林在工作上不怎么靠谱，但他不学无术的生涯里还是会有那么几个物以类聚的小伙伴。某天，他的两个小伙伴心血来潮去店里吃火锅，万礼看在万林的面子上给免了单。本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，没想到万林马上自我膨胀，以为自己很有面子，隔了几天就招来了一大群狐朋狗友聚餐。
　　那天特别忙，店里的客人爆满。万林出去送餐，江洵也要简直服务员给顾客端盘子。
　　万林朋友这桌十个人，其中一个染着蓝头发唇角还带着唇钉的女孩，从进门开始眼睛就一直盯着江洵。
　　万礼和江洵忙得团团转，谁都没注意那女孩，直到江洵给他们那桌端果盘，女孩儿大胆地一把抓住江洵的手，颇有些轻佻地说：“帅哥别走，一起吃啊？”
　　江洵皱了眉，甩开女孩，一声不吭地走了。
　　同桌其他人马上哈哈大笑。
　　这个小插曲之后，全桌人都注意上江洵，只要江洵一出来，他们就嗷嗷叫着起哄，几轮下来，万礼已经对他们非常不爽。
　　而后，那女孩子更加放肆，居然还在江洵回厨房时拦住他，抛着媚眼问：“帅哥留个电话呗？我给你当女朋友怎么样？”
　　江洵的刻薄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，马上脱口而出时，万礼先拉开了他们的距离：“美女，你当我面勾搭我厨师，不厚道哈。”
　　女孩还是笑：“怎么招？吃醋了？其实你也挺帅的，我不介意咱们三个一起啊？”
　　话说完，万礼那桌朋友更是吹起了口哨。
　　万礼被她气笑了，姑娘看着不大，倒是真敢说话：“你不介意我介意，你多大？没成年呢吧？你爸妈知道你在外面瞎混吗？别在这儿胡说八道，吃完饭赶紧回家。”
　　女孩儿被劈头盖脸教育了一顿，白眼都要翻出天灵盖，万礼话音刚落，她朝着万礼身后说道：“陈哥你来太晚了，你妹妹我都被人欺负了！”
　　万礼心想这还有帮手呢？他转身去看那所谓的陈哥，正好跟刚进门的黝黑男子四目相对，对方一愣。
　　那男子脖子上有个青色丑陋的骷髅头，大冷天就穿了件黑色机车夹克，表情凶神恶煞，就差把“我不是好人”几个字写在脑门上。但他看到万礼，怔楞过后就是一笑：“哟，瘸子哥，好久不见！”


第25章 第二十五章
　　男子叫陈强，跟万礼同龄，当初万礼辍学混社会时，跟他交情还不错。只不过后来万礼脱离了那个组织，他们就渐渐不再联系。
　　陈强的出现同时也带给万礼一个不太好的消息，伍哥要出狱了。
　　江洵因为万礼给他挡了女流氓，心里本来挺开心，可后来那个陈强来之后，万礼就一直不太高兴，人多他也没法问，熬到关店回家，他才担心地问万礼：“你是不是有心事？”
　　“不知道，我就是没来由的焦虑。”万礼和陈强已经不是一路人，可陈强却特意通知他伍哥要出狱，这是为什么呢？
　　万礼当年是要感谢他爷爷的，因为他退出的非常及时，没过多久伍哥一伙人就被警察连锅端了。伍哥判了十年，他手下也林林总总判了不少，可现在还没到十年，伍哥就要出来了。
　　“你担心他们来闹事？”江洵对这种组织知之甚少，所以问题也问不到点子上：“你不是跟他们划清界限了么，他们还会缠着你么？”
　　“应该不会，你就别跟着我操心了。”万礼回以微笑：“倒是万林那个坑货，又拿我摆阔，没收他们钱。”
　　万林送餐回来，特别豪爽地当面给他狐朋狗友免了单，万礼总不能当众让他下不来台，就只好再次放了水。
　　“你上次就不该给他免单。”江洵也看得出万林得寸进尺：“这次从他工资里扣吧。”
　　万礼也正有此意，等到该给万林发工资时，他果断把那部分钱给扣了。可想而知，万林再次跟万礼闹掰。
　　这回闹得凶，连小姑都打电话来问：“万礼，林林又干什么事儿啦？”
　　万礼气定神闲：“没干什么，他隔三差五就叫一群人来我店里白吃白喝，我也是要做生意的，他想请客要面子，那饭钱我就直接从他工资里扣了，一举两得不是挺好么？怎么了小姑？大伯又让你来探口风吗？”
　　小姑当然也知道万林的作风，她干笑两声：“不是，你做的对，确实该管管林林。你大伯那边我去说，你别跟他一般见识。”
　　“不用了小姑，万林那种员工我可请不起，算了吧。”万礼打定主意要开了万林，这事儿没商量，他不想再为脑残买单。
　　但大伯显然不这么想，大伯把万林臭骂一顿，还替万林给万礼道歉，想让万礼再给万林一次机会，可万礼咬住不松口，就是不让万林回来，然后，再次得罪了大伯。
　　江洵非常支持万礼，虽然这个家庭养育了万礼，但现在却是万礼的累赘，万礼还是尽早从中脱身的好。
　　没有万林，万礼又招了个送餐工，这回是个老实本分的男孩子，再也没出过差错，万礼非常满意。
　　很快，春暖花开的季节到了，校门口栽种的桃花集体绽放，扑簌掉落的花瓣给枯燥无味的生活增色添香，万礼心情好，下班时就买了个大西瓜回家。
　　这纯属于冲动消费，因为好不容易把西瓜抱回家，才发现家里没有菜刀。
　　菜刀被拿店里去了。
　　“明早回店里吃吧。”江洵安排道。
　　“别呀！”万礼不同意，他好不容易从八楼把它捧上来，难道还要带着它下楼吗：“我有个刀，你可能没见过。”
　　万礼打开他家客厅上方的储物柜，那排柜子专门放用不上的杂物，所以上回拾掇家时也没专门清理，此时他垫着脚从柜子伸出掏了半天，最后费劲巴拉的掏出一个黑色棍状物。
　　“这是……”江洵眨眨眼睛，没往下说。
　　“工具。”万礼把棍状物的黑布套脱掉，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。
　　居然是一把银色□□。
　　“你……练武？”江洵家里刀具齐全，但这么大的确实没有。
　　“不是，往事不堪回首就不跟你说了，你就当这是防身用的好了。”万礼怕江洵再问，急忙去厨房洗刀。
　　江洵当然没有眼力价，跟着万礼追问：“你不会是……砍人吧？”他小时候看过一些电影，里面就有这种刀。
　　“哈哈！你真会想！其实，嗯，差一点。”万礼参与过本地最大的集体斗殴事件，幸好没被警察抓住，那天有人重伤，虽然不是万礼伤的，但他还是担惊受怕了许久，这把刀也藏得严实，后来凶手落网，那事儿才掀过去。
　　“来，你躲远点，我要砍瓜了！”万礼摆好西瓜，扎好马步，江洵应声退后几步。
　　万礼见江洵已经躲开了，他拿着刀在西瓜上瞄了瞄，低呵一声：“走你！”
　　只见他手起刀落，刀刃就卡在西瓜上了。
　　那刀本来磨的就不是很锋利，又蒙尘这么久，刀刃早就钝了。万礼使使劲，刀也也只是往下前进了半毫米。
　　“这个角度不太好用力。”万礼给自己找了个借口，企图把刀□□。
　　江洵虽然是袖手旁观，但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，于是他按住刀尖的一侧，跟万礼说：“别拔了，切都切了。”
　　于是两个人共同使力，西瓜终于被强行破成两半。
　　万礼冲干净刀，又把它塞回柜子，而后拿了两个勺，跟江洵一人半个西瓜，坐在地上挖着吃。
　　外面气温回暖，室内温度也跟着上升，万礼先把西瓜心最红的部分挖下来，递给江洵：“来来来，别说哥不疼你，最甜的部分给你。”
　　“谢谢。”江洵道了谢，没用自己的勺子接，而是低头一口咬住万礼的勺子，把那块西瓜抽走了。
　　万礼瞅着自己的勺子，如果他现在换个勺子是不是很矫情？而更让他矫情的是，江洵学着他，挖出自己那半西瓜的中心部分，直接送到了万礼嘴边说：“给你，我也疼你。”
　　吃还是不吃，这是一个问题。
　　江洵总是一本正经，所以哪怕他做些暧昧亲近的举动，也总是理所当然地在聊家常。如果万礼当回事了，就显得他小气了。
　　万礼不想婆婆妈妈的乱想，只好张口吃了江洵的西瓜，而江洵对着他微微一笑，用同一个勺子又挖了一块，放进自己嘴里。
　　不行，有点热。万礼错开视线，不再看江洵，打开电视转移话题：“咱们看电视吧，你有没有想看的？”
　　“好，看汉尼拔吧。”江洵提议道。
　　吃西瓜看汉尼拔？万礼相信江洵不是在撩他了。


第26章 第二十六章
　　最近万礼右眼总跳，正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，当伍哥出现在店里时，他就没那么奇怪。
　　伍哥年近四十，牢狱生活磨掉了他的意气风发，他留着平头，鬓边还有白色的发茬。他壮实了不少，当年白净的脸已经黑了几层，法令纹深陷，浑浊的眼珠透着阴鸷的光。但他看见万礼，还是爽朗一笑：“小瘸子，好久不见啊！”
　　正是下午没客人的时间，万礼笑呵呵的给伍哥倒了杯水：“好久不见，伍哥。”
　　伍哥从头到脚打量了万礼一圈，才喝了口水说：“看你混得不错，都是老板了。”
　　“小本生意，勉强糊口而已。”万礼给伍哥夹菜，敷衍着说：“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伍哥，伍哥就随便尝尝，千万别嫌弃。”
　　虎落平阳被犬欺，伍哥当年有多风光，现在就有多落魄。他辛苦建立起来的经济高楼早就在他入狱时树倒猢狲散，等他出来，整个地盘都被对手霸占了。而且这么多年足够他想清楚，自己是被谁出卖的。
　　他得报仇，得有帮手，越多越好。
　　万礼在困难的时候承过他的恩，所以伍哥想起了万礼。
　　万礼隐约能猜到伍哥的目的，但他早已不是年少无知的愣头青，伍哥干的什么买卖他一点不想知道，只想踏踏实实的挣本分钱，过安稳日子。
　　“老城区竟然破败成这样了，这两年发展太快了。”伍哥唏嘘着。
　　“那伍哥没去新城区看看？”万礼很想把他支走。
　　伍哥摇摇头：“去了，建的不错。”他以前的手下在新城区混得比他还好，他瞅着不是滋味，心里更恨：“你今年二十多了吧？大小伙子了，准备在老城区窝一辈子吗？”
　　“过日子嘛，哪里不一样，我还是喜欢这儿。”万礼试图传达自己不想跟伍哥沾边的意思。
　　“男子汉怎么能没有野性？你把店开到新城区不是更好？”伍哥拐着弯说。
　　“不了，没这个打算。”万礼知道伍哥这种人不能得罪，惹急了容易出事，于是做出一副胆小的模样：“伍哥多吃点。不够再添，这顿算我的。”
　　“行，我不跟你客气。”伍哥都想好了，如果万礼给他钱，他该怎么义正言辞地拒绝，可万礼并没那么做。饭吃完了，不管他说什么，万礼都在跟他打太极。他只好在走的时候说：“你哥我出来了，以后有事儿找我，我罩着你。”
　　“那谢谢伍哥了。”万礼终于送走了伍哥，重重呼出一口气。
　　江洵一直在旁边假装忙碌，忍到这时才问万礼：“他为什么找你？”
　　“伍哥以前是个大气的人，但他进去这么多年，手底下能用的人早就散了，这么大的心理落差他肯定受不了，估计是想重新把过去的人聚起来吧。”万礼这么猜，怕江洵多想，还主动安慰道：“你放心，我不会跟他们凑热闹的。”
　　江洵倒不是担心万礼，他只是觉得伍哥不像好人，万礼不能跟那些人来往。
　　可是这天底下心想事成的例子太少，万礼想安稳，偏偏有人不让。
　　周圆圆那小妮子，隔几天就会来店里转悠，看看她江洵哥，在顺路编排一下她万礼哥。
　　这天她放学回家，刚跟小伙伴道别，转头就在胡同里遇见了刘阳。只不过这回刘阳是一个人，正在被一个蓝头发的女生抢书包。
　　刘阳吓坏了，蓝头发一伙五个人，三男两女，每一个都流里流气，她刚想喊叫就被人捂住嘴。
　　“小biao子，听说你是你们学校校花，我们特意来看看，是不是真那么好看。”
　　刘阳的猪队友吓得根本不敢动，恨不得钻进墙里当隐形人。
　　“你们干什么！”周圆圆也怕，最近同学都传校外有社会上的流氓抢钱，她没想到能被她遇上。
　　“哪来的丑八怪，滚！”蓝头发骂了一句。周圆圆闭了嘴，快速分析了一下敌我势力，转头就跑。
　　刘阳快气死了。
　　万礼跟江洵已经准备关门了，正在打扫卫生，几个顾客突然上门，非要吃火锅。万礼做生意，从来没赶过客人。尽管觉得时间不对，但还是跟江洵给他们上了菜。
　　正吃着，万林来了。
　　他很久都没出现，万礼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打算露面，谁想到万林居然给他当面道歉来了。
　　好话说了几句，周圆圆风风火火地冲进来，二话不说喊了一嗓子：“万礼哥救命啊！”
　　“你怎么了？”万礼被她吓一跳，先来回打量周圆圆，以为周圆圆出事了。
　　“快，不是我！”周圆圆拽着万礼就往外走，路过门口还顺手拎了俩空酒瓶子：“别磨蹭，我路上跟你说。”
　　万礼知道这帮孩子在学校里也不太平，以为周圆圆出什么事儿了，回头跟江洵交代：“我去看看，这里你看着吧！”
　　江洵很想跟去，可店里走不开，他只能点点头，看着万礼离去。
　　万林本来该走了，可他发现那桌客人里有个熟人，热情地上前跟人寒暄，俩人正说着话，同桌的女生突然惊声尖叫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
　　“菜里有蟑螂！有蟑螂啊！”
　　江洵正在门口等万礼呢，闻声一回头，看见万林的脸上划过讥诮。
　　被算计了。他想。


第27章 第二十七章
　　江洵的世界很简单，只有厨房和美食。所以他非常自责没有抓住万林的把柄，事情很快闹大。
　　接二连三的客人投诉，说在香满楼吃坏了肚子，这种捕风捉影没有实证的诬陷，却因为有人故意带节奏，在信息传播如此容易的当下，很快被传了出去。
　　况且香满楼挨着学校，是食品安全重点检查的地段。不管万礼怎么跟相关部门解释，甚至还有采访的记者，香满楼也不得不接受处罚，停业整改。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这三个字，从出事到现在，江洵已经重复无数次。
　　万礼知道这是有人要整他，而且就算是巧合，他也不会怪江洵：“没事儿，我们就当放假休息了。”为了息事宁人，万礼已经赔偿了那些顾客，但这一整改，真的不知道要整改到什么时候。
　　伍哥那边收到消息，很快又来联系万礼，先是慰问了万礼表达关心，又说会帮助万礼找到惹事儿的背后黑手给他出去。
　　万礼婉拒了。
　　他不想再沾上伍哥那些人。
　　祸不单行，费姥姥在一个清晨昏迷入院，周圆圆哭到抽噎，六神无主地只好找来万礼。
　　“你是病人家属吗？”医生问万礼。
　　“我是邻居，就当家属吧。”万礼平生最讨厌两个地方，一个是派出所，一个就是医院。
　　“还得联系家属，病人的情况需要动手术，你不是家属，出事你负责啊？”医生给万礼简单解释了一下，万礼的心砰砰跳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。
　　费姥姥几年前得过癌症，手术后恢复的很好，医生也说只要注意身体好好养着，复发的可能性很小。
　　可医生没说，人并不只能得一种癌症。
　　万礼脑子一片空白，他现在听到癌症这俩字都打怵，周圆圆也不知道怎么办，除了哭什么都不会。江洵只好担负起家长的责任，仔细跟医生询问了详情，交了住院费和医药费，又跟周圆圆要了她妈的联系方式，给对方打了电话。
　　“谢谢，谢谢。”缓过劲儿来的万礼连声感谢江洵：“圆圆你别哭了，等你妈来签字，姥姥肯定能好。”
　　“哥，我害怕。”周圆圆哑着嗓子说。姥姥是她唯一的亲人，所以她现在无比的恐惧和惊慌。
　　“别怕，有哥呢。”万礼太了解周圆圆的心情了，当年他也是这样坐在医院里守着爷爷的。费姥姥算他半个亲人，所以一定要治好费姥姥，坚决不能让费姥姥像爷爷那么走。
　　周圆圆的母亲郑燕，是在几天后出现的。
　　一来就去病房哭了一场，鼻涕眼泪一大把，不知道还以为她多孝顺。
　　护士劝慰了一轮，便由医生重新给她说明情况，说完
　　郑燕就傻了眼，手术也是要钱的，她没钱。
　　当然也不是真的没钱。她跟现在的老公共同做点生意，膝下还育有一子，也算小康之家。
　　只不过她老公很不喜欢周圆圆，连带着不喜欢护着周圆圆的费姥姥。这些年她老公管着家里的钱，她想拿出来给亲妈治病，还得先问问老公。
　　万礼全程围观了郑燕的一哭二闹，听到郑燕给老公打电话，他已经提前预料到结果。
　　“妈妈没用啊，妈妈没用啊！”郑燕抱着周圆圆哭，万礼只是麻木地在旁边看着，等郑燕哭累了，他才漠然地开口：“手术同意书签字吧，你只管签字和照顾，钱我出。”
　　江洵在他身边，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。
　　万礼以为江洵拦他，没去看江洵，而是催促郑燕：“快去，不然我后悔了。”
　　郑燕又不是真的不管亲妈，她怕万礼后悔，飞速去找医生。
　　万礼这才面对江洵：“你别劝我，钱是身外物，没了能再赚，但命可不行，没了就真没了。”
　　“嗯，我不劝你。”江洵给万礼手机：“你有未接来电。”
　　万礼一看未接来电是大伯，本来麻木的心还是揪了一下。
　　万礼走出医院大楼，在门口把电话打回去，很快就接通了。大伯连招呼都没打，劈头盖脸地骂：“万礼，万林是你堂哥，你怎么能给他介绍不三不四的朋友？”
　　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万礼已经够烦了，他突然发现这些亲戚根本不值得他付出，他一直在努力往上飞，这些亲戚却只会把他往下拽。
　　可大伯不依不饶：“你敢说陈强不是你朋友？那就是个流氓！万礼你以前走过弯路，但我们没歧视你吧？没亏待你吧？你不能这么祸害我儿子吧！陈强带林林吸毒了！万礼你还是不是人？！”
　　“大伯。”万礼轻轻叫了一声：“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。万林怎么跟陈强搭上的我确实不知情，你找谁都找不到我头上，还有万林陷害我的事，你以为我不知道吗？我只是不想追究了，但是……”万礼顿了一下，抬头看着灰沉沉的天空：“够了，真的够了。爷爷养我长大，我没捞着给他养老，但我也给他送终了，咱们的缘分就到这儿吧，以后我不是你们万家人，你们有任何狗屁倒灶的事儿也别再来找我，就这样吧。”
　　“万礼你说什么，你再……”
　　大伯的话没说完，万礼就挂断了电话。二十多年的感情就这么断了，万礼心里一空，仿佛丢失了很珍贵的东西。
　　“要下雨了。”江洵从他身后走过来，绝口不提刚才听到的话。
　　“嗯，要下雨了。”说着，雨点已经低落在脸上，有点凉。
　　江洵用手在万礼头上搭起小棚：“进去吧，圆圆需要你。”
　　万礼点点头，刚刚空了的心再次被填满。他还有亲人，他有周圆圆，有江洵，有费姥姥，他不孤单。
　　“嗯，进去吧，最近可能要累了。”郑燕不像个靠谱的人，周圆圆也得回学校上学，万礼琢磨了一下，照顾病人的工作可能他躲不掉。
　　“好，我陪你。”江洵如是说。
　　同舟共济，就是家人，江洵突然明白了。


第28章 第二十八章
　　江洵已经数不清第几次查看系统了，那里明明白白地写着，任务完成度50%。也就是说，系统已经预见了结果，香满楼一定会歇业。
　　香满楼的停业整改不得少于90天，那真是漫长的90天。
　　郑燕当了几天孝顺女儿，在费姥姥术后，以家里无人照料为借口走了，照顾费姥姥的责任就落在周圆圆身上。她小聪明一堆，大主意却没有，此时更是把万礼当救世主，万礼一天不去医院，她就得偷偷哭一鼻子。
　　江洵除了负担所有人的饮食以外，餐厅整改各种细节都得他来，该准备的材料，该打的电话，该跑的腿，他必须面面俱到。
　　就这样昏天暗地的忙了仨月，却还是没躲过噩耗。
　　费姥姥撒手归西了。
　　周圆圆这辈子的眼泪都在这段时间流个精光，费姥姥出殡那天，她两个眼睛肿得老高，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，只是空洞地睁着，脸色蜡黄，若不是还在喘气，看上去跟那天躺在殡仪馆的费姥姥一样。
　　郑燕自然又回来了，这次依然吊着嗓子哭嚎，一个人承包了葬礼上所有的泪水和嚎叫。只是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冷漠地站在一边，时不时地看手表。
　　万礼不是第一次参与葬礼了。费姥姥膝下一个清醒能用的人都没有，从办手续到火化入殓都是万礼亲力亲为。
　　老天爷并没有考虑人的心情感受，葬礼当天艳阳高照，墓园旁绿树红花，宁静安详地像个普通日子。
　　费姥姥去世，郑燕不得不面对周圆圆的抚养问题，这个万礼可没法插手。
　　万礼已经收到了通知，香满楼可以重新开张了。当天晚上，万礼在香满楼给周圆圆践行。除了郑燕的丈夫和儿子，其他人都没什么胃口，周圆圆只象征性的吃了两口，就放下了筷子。
　　“这些年谢谢你就近照顾，万礼，阿姨都不知道怎么谢你。”郑燕口头上对万礼表示感谢，可经济上却对医药费只字不提。
　　“不用谢，圆圆以后怎么办？转学还是？”万礼本来没打算问，但周圆圆跟郑燕他们一家人格格不入，他还是担心周圆圆吃苦。
　　“啊，转学……”郑燕目光闪烁，讪笑道：“有个寄宿学校挺不错的，我们都打听过了，升学率很高。今天白天已经把手续办了。”
　　万礼点点头，又问了问学校情况。周圆圆到底不是他亲妹妹，他也只能管到这里了。
　　周圆圆旁听了一会儿，借口上厕所跑出去，夏天的夜晚非常热闹，很多大牌档，烟熏火燎地呛人，但周圆圆坐在门口，一点不想进门。
　　万礼眼神示意江洵出去看看，江洵便出了门，在不远处找到周圆圆。
　　江洵给了周圆圆一块奶糖，周圆圆才讷讷地开口说话：“谢谢江洵哥。”
　　这孩子好像突然长成了大人，活泼好动在她身上消失殆尽，给自己武装了一身虚张声势般的坚强。
　　她说：“江洵哥，你让万礼哥放心，我会好好学习的，考个好高中，上个好大学，不会让姥姥失望。”
　　一句话，把江洵干巴巴的安慰怼回了肚子。
　　“嗯。”江洵说：“你懂事了。”
　　周圆圆惨兮兮地一笑。
　　郑燕一家人连夜离开了本地，也带走了周圆圆。
　　他跟江洵关了店门往回走，平时晚上也只有他们俩，可今天万礼就是觉得很冷清，心里像缺点什么。
　　江洵知道万礼心情不好，低落到不想说话。所以他一声不吭地跟着万礼，等到了楼下才问万礼：“站了一天，你腿疼吗？”
　　“还行吧。”万礼是心累。
　　“我背你上楼。”江洵说不出什么漂亮话能安抚万礼，就身体力行地表达关心。
　　“啊？不用。”万礼自觉还没脆弱到这种地步。
　　“不喜欢背着吗？那我扛着你。”江洵弯腰就要扛万礼。
　　“别别别，你还是背我吧。”万礼跟江洵说不明白，便只好任由江洵背着。
　　楼梯里黑乎乎的，声控灯时好时坏，万礼伏在江洵背上，用手机给江洵照着路。
　　“累了就放我下来。”万礼这还是头一回被背着，浑身都不舒服。
　　“好。”江洵体力好，只管闷声爬楼梯。
　　“唉……”黑暗中，万礼叹了口气，微微搂紧江洵的肩膀：“现在我就剩下你了。”
　　江洵的心，如同被一根细小的针扎了一下，有点疼，又有点痒。
　　“我一直在。”这句话江洵脱口而出，没有丝毫犹豫。
　　“哈，还是你好啊！”万礼笑了笑，挣扎着从江洵背上下来：“别背了，一会儿把你累趴下。”
　　心里好受了些，万礼脚步都轻快了。两个人上到八楼，声控灯突然亮了起来。
　　万礼的手一抖。
　　那贴满小广告的破旧防盗门上，被人用红漆泼写了两个硕大的汉字：
　　还钱！
　　万礼和江洵对视一眼，迅速开门进屋。好在屋子里跟早上离开时一样，也就是并没有被人闯入。
　　万礼是不问别人借钱的，他在经济上独立且谨慎，也从不借钱给别人。思来想去，万礼都不知道门上这俩字从何而来。实在没有头绪，他想起了一个人。
　　伍哥那伙人散了以后，有一小撮脑子还算灵活的，合伙开了个借贷公司，把“高利贷“”变成了正当生意。可再正经的皮也改不了他们的办事风格，收账时往人家门上写字是惯用伎俩。
　　万礼真不想打这个电话，但为了弄明白怎么回事，还算不得不联系上了昔日的熟人。
　　寒暄过后，万礼说出了小区的名字。
　　对方按照地址查了查，告诉他这个小区的确有一户赖账的，今天刚收拾过，还问万礼认不认识借款人，既然都姓万。
　　万礼心里咯噔一下，觉得事情不妙。
　　果然，借款人是万林。
　　那个兔崽子！万林恨得牙痒痒，他的住址怎么会被万林知道？挂了电话，他刚想给大伯打过去，手机铃声却先他一步响起来，正好是大伯。
　　“万礼！你看见万林了没有？”
　　“大伯，万林坑我你知道吗？”
　　两个人在电话里同时说道，万礼一顿，就听对面有伯母的哭声传来：“你快让万礼帮着问问啊！林林到底去哪啦！”


第29章 第二十九章
　　万林实在不是个聪明人。
　　陈强是他偶然认识的，因为看上去很酷炫，所以一直保持着酒肉朋友的关系。他在万礼店里踢铁板心情不爽，就招这些朋友出来喝酒散心，陈强就提议让他使点阴招教训万礼。
　　没想到他一招就把香满楼弄停业了。
　　他知道万礼不好惹，捅了篓子后更是每天担惊受怕，就怕万礼找他报仇。陈强就是这时候诱拐他的。
　　万礼得知万林失踪，便没把万林借钱的事说出来。不用他说，那帮人也会找到大伯家去。
　　万林找不到，但万礼的香满楼还要照常营业，万礼一直认定万林的失踪有蹊跷，果不其然，没过几天，伍哥就带着人来造访了。
　　伍哥确实挺想拉拢万礼，明里暗里他都关注着万礼，但万礼铁了心不跟他，他也不能强迫。
　　老城区的烂泥潭里最近有个胖子冒头很快。万礼见过他几次，长相很普通，戾气却很重。
　　万礼本来是跟他没有交集的。
　　怪只怪胖子以前跟伍哥的一个手下人有过节，伍哥整过他。现如今伍哥失势，胖子就没有让他翻盘的道理。所以伍哥笼络谁，他就跟谁过不去。
　　陈强那人表面重情义，实则是颗墙头草。他曾经跟过伍哥，便听伍哥的话，现在胖子有能力，他又跟着胖子，总之是两边讨好，两边都不得罪。至于万礼，就莫名其妙成了牺牲品。
　　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道道，万礼还是在被人收“保护费”时想明白的。他们这些做小买卖的，谁家都会有所打点，就看往哪个方向打点。而万礼仗着混过几年，三教九流都脸熟，一直也没在这上面费心。
　　可从伍哥频繁出现开始，就不一样了。
　　一到晚上，伍哥或者伍哥那伙人就跟约好了似的，每天晚上到香满楼报到。万礼不好撵人，只能敷衍着招待着。
　　那天伍哥又带人来。
　　“哟！伍哥来吃宵夜了？”万礼心里骂了一万遍艹，依然笑脸相迎。
　　“嗯，还就喜欢你家的味儿。”伍哥招呼了四五个兄弟，坐了一个四方桌。
　　“成了，那您多吃点！”万礼耐着性子给伍哥上菜，尽量不说多余的话。
　　然后，胖子手底下几个跑腿的也来了。
　　两伙人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，万礼想着赶紧把人打发走，伍哥还非得逞英雄不让万礼打发，几句话的功夫，矛盾升级，就有人抄起凳子要干架。
　　因是夏天，万礼把桌椅板凳都摆在外面，伍哥他们坐在外面吃，这一冲突，也就砸个凳子桌子，也还算好。不好的是胖子那边的人说了，以后会好好关照万礼的。
　　伍哥安慰万礼：“瘸子你放心，有哥在，没人敢欺负你！”
　　万礼心塞地送走这帮祖宗，把江洵叫来一起收拾残局。
　　“以后他们不会每天来闹一次吧？”江洵面无表情地问。
　　不等万礼回答，又一位不速之客来了。
　　“张叔？您回来啦？”万礼率先打招呼，来者就是他的房东。
　　“是啊。”张叔态度很冷淡，跟之前判若两人。
　　张叔的丈母娘跟费姥姥相熟，当初急用钱，就通过费姥姥把店租给了万礼。费姥姥去世，万礼在葬礼上没看见张叔，还以为人家不在本地。
　　没想到这会儿找上门，万礼直觉没好事。
　　果然，张叔直言不讳道：“听说前阵子店被封了？”
　　“嗨，点儿背，就是个误会。”万礼客气道：“张叔里面坐。”
　　“不坐了，我有正事儿跟你说。”张叔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道：“万礼，这店我打算收回来，不租了。”
　　万礼一愣，笑容消失：“张叔，您大晚上的来逗我呢？”
　　“我没逗你啊。”张叔正色道：“之前家里有点事，不得已才把店租出去的，但对这个店还是有感情的，所以想要回来。”
　　“可我们签的是三年的合同啊。”万礼皱眉。
　　“但你只交了一年的钱。”张叔反驳。
　　万礼：“加上定金是一年半。如果您是因为租金的问题，我可以现在就把剩下的租金给您。”
　　张叔摆摆手：“不用了，定金我可以给你退，剩下的租金也可以退给你，你尽快把店给我腾出来。”
　　“张叔，咱有合同在，您这么公然违约，不太好吧？”万礼皮笑肉不笑地说。
　　张叔斜着眼睛打量万礼：“那你去告我啊，走流程能走死你。再说你也告不赢啊，合同里明明白白的写了，如果你经营的不好，甲方有权收回，刚才你这儿打架了吧？”
　　那合同条款很多，张叔当初拿来的时候万礼只是随便扫了扫，根本没逐字逐句地抠，没想到这里还有坑。
　　“张叔，要不我给你涨租金吧？每年涨三成，你看行不行？”万礼不死心，还想争取一把。
　　“别说了，你看你把店糟蹋的，啧啧，尽快给我腾出来！”张叔不耐烦地撂下最后一句，摇头晃脑地走了。
　　“靠！”万礼低声骂道。真是福不双降祸不单行，他不就是想开个店安稳度日吗！怎么就这么难！
　　费姥姥去世，周圆圆离开，万林失踪，大伯时不时打电话来闹，现在房东又要把店收回去……
　　万礼的忍耐到了极限，他点燃了根烟猛吸几口，还是无法平复内心的躁动。
　　“艹！”他狠狠提了一脚旁边的桌子，本来就不坚固的方桌顿时分崩离析。
　　“万礼。”资深布景板江洵发话了：“咱们歇业吧。”
　　万礼双唇颤了颤，终究没说出什么来。他抬眼望向香满楼的招牌，恨意和不甘在眼中徘徊不散，他磨着后槽牙说：“歇业，咱不干了。”
　　你们不想让我好过，那你们也别过了！


第30章 第三十章
　　【客服101：宿主您好，任务完成度已达70%，请继续努力！】
　　【江洵：如果我回到任务世界，这边的人可以带回去吗？】
　　【客服101：不可以。】
　　【江洵：我记得你提过，任务世界和现实世界完全一致，也就是说现实世界也有这些人对吗？】
　　【客服101：理论是……】
　　【江洵：理论是，那实际呢？】
　　【客服101：现实世界的时间线不会改变，您在任务世界发生的事只留存于您的记忆中，您在任务世界认识的朋友，他们的确也生活在现实世界，只是他们在那里，不认识您。】
　　江洵很冷静地接受了系统的预言功能，而且他清晰地认识到一个问题，他不忍心再让万礼生活在令人窒息的环境中。
　　可他江洵此时一无所有，又如何帮万礼摆脱困境？
　　江洵第一次发现，原来的他居然拥有那么多。
　　他想给万礼更好的生活，想让万礼不再辛苦讨生活，就必须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，最容易的方法，就是回到现实世界了，可是如果回去以后会跟万礼分道扬镳，那这个办法就行不通。
　　看来，就只剩下一条路了。
　　“万礼，你看这个。”早上起床，江洵给万礼看一个新闻，旁边的B市要举办一个厨艺大赛，广告发的很有电视购物的感觉，标题为：重金悬赏，寻找厨神！万礼大概地看了下，最后的胜出者还能得到两万元奖金。
　　“还有奖金呢？适合你。”万礼正想支走江洵呢，机会就来了：“后天就报名了，一会儿我就去给你买车票，你先去把名报了，在那边等着我，我收拾一下店就去找你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江洵习惯性回答。
　　万礼把江洵的卡又给回江洵，顺便还多给他一些：“手头紧，先给你这么多，到时候你去比赛，我找份工作赚钱。”
　　江洵接过来，抚平钞票的四角，端正对折后放进裤兜：“你尽快来找我，明天我到了就给你发地址。”
　　“行。”万礼此刻很感谢江洵的反应迟钝，不会疑心他为何这么痛快的同意。
　　江洵有天赋，不应该困在他身边做个普通的厨师，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平台发展，而他能力有限，并给予不了江洵太多，江洵还是要靠自己去拼搏，他无法给江洵帮助，却能不拖江洵后腿。这个比赛说不定就是个契机，他得送走江洵，再解决掉身边那些败类。
　　然后……各奔前程吧……
　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江洵，万礼的胸口钝痛，可他还要强颜欢笑道：“今天不上班了，咱们休息一天，既然要去比赛了，给你买两套衣服吧。”
　　第二天，万礼给江洵收拾好行李，把江洵送上去B市的汽车，亲眼看着汽车开走，才重返香满楼。
　　他先是把香满楼的招牌拆下来送回家，而后给伍哥打电话，约他晚上来香满楼吃饭。还有找不着万林来找他讨债的，还有上次跟伍哥起过冲突的，谁都没落下，一次性解决。
　　还有小姑，他也主动打了个电话。
　　“万礼，干嘛一直不接小姑电话？”小姑在电话里急切地说。
　　“小姑，万林的事儿听说了吧？”万礼吸了口烟说：“问我也没用，我也找不到他。”
　　“万礼，你大伯不是怪你的意思，就是想让你帮帮忙，你朋友多，说不定……”
　　万礼当即打断小姑：“算了，不说这个。小姑，给你打这个电话的意思，就是把那天我跟你大伯说的话再说一遍。”万礼一顿，淡淡说道：“以后我跟万家没有关系了，咱的缘分就到这儿，别再找我了。”
　　“别说气话，万礼，你……”
　　小姑下面要说的话，万礼不打算听了，他果断电话，抽出电话卡，剪碎扔进垃圾桶。
　　晚上，万礼从旁边的餐馆订了几桌菜，招待这些地痞们。
　　“伍哥！哎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，明明昨天才见过，今天就想您了！”万礼端着个酒杯，在伍哥那桌说话。
　　很快，胖子一伙也来了。
　　“哟！胖哥！久仰久仰！您能来我真是太感动了！”万礼笑脸相迎。
　　“万礼你什么意思？”伍哥那边的人激动了：“请我们又请他们？”
　　两伙人顿时怒目而视。
　　万礼一笑，搭着那人肩膀：“大家都是朋友，干嘛见面就你死我活呢？有什么事，当面说清楚多好啊！”
　　伍哥和胖子同时打量万礼，随后胖子冷笑，领着一伙人落座。
　　陈强没来，他跟万林一起失踪了。
　　江洵在车上看见万礼后，就拿出手机给江芸打电话，反正江芸放话了，有事找她。
　　江芸应该是晚上浪到太晚，接通电话时还有浓浓的睡腔：“喂……”
　　“姐，是我。”
　　“江小洵？”江芸清醒了大半，声音也清透了：“怎么突然找我？”
　　“姐，我想请你帮个忙。”江洵没有多余的废话：“请你一定要帮我。”
　　江芸立马坐起来，她家江小洵，三十多年第一次开口求助，她连声音都发颤了：“行，你说。”
　　你如果说要上天摘星星，我现在就去给你买飞机。
　　总有些人，觉得别人的成功是建立在优越的家庭背景和经济基础之上，而忽略了其个人的后天努力。诚然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确实看得更远也更方便，但谁说背景就不是一种资源呢。所以江洵根本不觉得利用家人的人脉有什么不对，因为这也是他的能力之一。
　　挂了电话，江芸很快发来一串电话号码，江洵马上拨了过去。
　　“喂，哎你好，是江洵啊？”
　　“黄队长您好，我是江洵，给您打电话，是有一件事要麻烦您。我想举报。”江洵微笑着说：“有人在明目张胆地交易。”
　　万礼以为晚上大伯他们会来，怕他们受到牵连。可他实在多虑了，他们的亲人感情，一个电话就能了断。
　　“瘸子，你有心了啊！”酒过三巡，伍哥搂着万礼的脖子说：“你这店以后哥罩着，保准再没人来闹你！”
　　“伍哥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！”胖子抹了一把自己的光头，冷哼说：“瘸子，我看你人不错，不如你跟我混，还要这破店干什么。”
　　“哥哥们真是抬举了！”万礼笑着甩开伍哥，给两位倒上酒：“俗话说和气生财，我做小本生意的，只是从哥哥们手指缝里捡饭吃，伍哥当年照顾过我，我心里感激，所以今天就想问问胖哥，反正大家都在这一带谋财，不如您给个明话，跟伍哥冰释前嫌？”
　　伍哥眼一眯，对万礼心生不满。
　　“哈！原来是有人想当说客啊？”胖哥这边人冷嘲道。
　　伍哥这边立刻不爽了：“你说什么？！”
　　万礼再接再厉，继续搞事：“据我所知，强哥手可不干净，最近连人都失踪了，胖哥，您知道他去哪了吗？”
　　胖子和伍哥四目相对，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恨意。陈强曾经是伍哥的人，后来又是胖子的人，现在风声鹤唳，谁都不想沾腥，他们互相都觉得陈强是对方派来坑自己的，万礼的话更加深了他们的疑虑。
　　万礼笑道：“你们今天身上没带吧？”
　　“胖子，不厚道啊。”伍哥开口了。
　　“哈？”胖哥阴笑：“伍哥还是那么爱说笑。”他突然举起酒瓶砸向伍哥，伍哥闪身躲过，酒瓶子砸到桌子，砰地一声碎了。
　　“臭傻逼！”
　　本来就水火不容的两伙人终于由骂骂咧咧升级成武力冲突，万礼退后几步，从容地点了根烟叼在嘴里，还假惺惺地劝：“别动手啊！有话好好说！伤和气啊喂！”
　　“咔嚓！”一声巨响，厨房的大玻璃窗牺牲了。
　　“万礼，你也是什么好玩意儿！”有脑子清醒的，抄着凳子就朝万礼袭来，万礼再次往回退，刚要躲开，却撞在一人怀里，这人举起一个平底锅，挥手挡掉了这次攻击。
　　“你怎么回来了？”万礼见到江洵，大吃一惊，烟差点脱口。
　　江洵先把他拽到后厨，顺着窗户把平底锅扔向前堂，也不知道能砸着谁：“回来找你。”
　　他在万礼腰上狠狠捏了一下，刚才在后门听了半天了，幸亏到的早，不然万礼受伤怎么办？
　　“别打了！”
　　“不许打了听见没！”
　　“全带走！”
　　“艹！”
　　店里打成一团，警察来了好半天，才制止了这场打斗。在场的人无一例外被带走，包括万礼和江洵。
　　聚众斗殴，拘留没跑了。江洵是报警人，自然单独被叫去做笔录。
　　“黄队长，谢谢。”江洵很礼貌地问好。
　　中年带警帽的男人打量了一番，大笑道：“江家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，真是岁月催人老啊！你小时候我还去过你家呢！”
　　“我爸也很惦记您。”黄队长恰好跟对方是好友，只是工作调任等缘故，分开后再没见面。
　　“嗯，帮我给你爸带好。你小子竟然在我们市，真是缘分，怎么不早点给叔打电话？”
　　“不好意思麻烦您。”江洵找人办了事，当然不能拍屁股走人，好话说了一堆，账都记在家里人身上。
　　寒暄完了，底下人也办完事，从那帮人身上搜到了□□，打架斗殴事件瞬间升级。
　　万礼作为发起聚会的人，本来也脱不开干系的，只不过他同时是受害者，店都被人砸了，加上江洵替他活动一下，很快就能走了。
　　夜深人静，俩人再次回到住处，万礼还是没想明白他怎么就这么简单的脱身了。
　　江洵不想再让他费脑子了：“你这几天联系的，我都知道。”
　　“你知道？”万礼还觉得自己挺隐秘的，包括栽赃嫁祸这一套。
　　“伤人一千自损八百，你何必？”江洵笑了：“还故意把我送走，怎么，这么快就要跟我划清界限？”
　　万礼颓然：“我没什么出息，这么做也是不想你跟我一起受苦，再说你……”他话没说完，江洵忽然抱住他。
　　江洵拍了拍他的后背，马上放开了他：“别想了，我不可能抛下你，抓紧时间睡觉，明天早上把这房子退了，我们走。”
　　“走？”万礼懵了。
　　“对，从明天开始，你就是我的副手。”江洵脱掉身上的T恤，露出精壮的胸膛和漂亮的腹肌：“我先去洗澡。”
　　万礼看着他眼神发直，心头有点上火：“我不会啊……”
　　“用不着你会。”江洵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脱衣服，走到门口时身上只剩底裤，他回头看向万礼，发现万礼还在直勾勾地瞅着他，认真道：“要不我们一起洗？”
　　“滚！”万礼怒骂一句，转身进了卧室。
　　大事不好，他居然对着江洵的身体发春了！
　　而江洵进到浴室，对着花洒笑了。不知不觉中，他好像掌握了某种让万礼难为情的技能！


第31章 第三十一章
　　离开原生家庭，脱离从小到大赖以生存的环境，对万礼来说，既新鲜，有惶恐。
　　他们只带走了简单的行李，大件的电器家具等，都留给了中介。
　　到了B市，已经过了午餐时间，江洵先领着万礼去酒店办入住。
　　“这么贵？”万礼小声说了一句。从踏进酒店大门时心里就突突，看到价格更是心尖打颤。
　　砸了店，押金和租金肯定是要不回来了，加上之前给费姥姥治病，赔偿顾客，香满楼赚的钱所剩无几。
　　江洵没理他，干脆抓着他的胳膊去前台办入住，交了一周的房费，然后果断把万礼扔进电梯。
　　“给你的钱你不花，只好我替你花。”江洵发现自己卡上一分钱都没少，已经很不爽了。
　　“那也不能乱花啊，这里一晚上上千块！”万礼有些急。
　　江洵无所谓地笑笑：“刚上千而已。”
　　他们的房间向阳，空间很足，配套设施也完善，只不过万礼放下行李就发现不对了：“就一张床啊？”
　　那床非常大，睡三个万礼都绰绰有余。
　　“两张床的没有了。”江洵义正言辞的说瞎话。
　　“哦。”万礼心里踟蹰了一小下，暗骂自己矫情：“我们出去吃饭吧，然后还要准备什么？比赛什么时候开始？”
　　“明天。”江洵拿上房卡出门：“我们得去买刀。”
　　对厨师来说，合手的刀具也很重要。江洵就有一套自用多年的定制刀，可惜现在没在身边。
　　万礼可算见识到江洵花钱的本事了，他只看品质和做工，根本不问价格不看标签，购物全程只说仨字：“包起来。”
　　万礼不想看那四位数的表情了，肉疼。
　　跟他一样肉疼的还有江芸。那张卡是她的副卡，江洵每次刷卡，江芸都有短信提示，安静这么长时间，她都快忘了给过江洵卡，没想到江洵突然冒出来，刷掉她一双鞋。
　　给弟弟发了个信息：江小洵，这可是我的生活费，你悠着点啊！
　　江洵看到信息，秒速回了她：我只是假装不知道你刷我的卡买珠宝，这只是一点利息，别心疼。
　　江芸一口老血梗在心口，什么叫善恶终有报，这就是！
　　晚上躺在床上，万礼还觉得日子太动荡太不真实了，所以他翻来覆去睡不着：“江洵，比完赛咱们干吗去？”
　　“奖金归你，其他的到时候再说。”江洵不是没有打算，只是他的打算不能告诉万礼。
　　这比赛，是由一家著名的食品公司投资，私立院校主办，在饮食行业很有关注度，换而言之，这是他回江家最简单的办法。
　　出名，然后让江家看见他。
　　万礼当他年少没想法，便没再追问，心想一定要尽快找个工作，不然坐吃山空，他们得睡大马路去。
　　第一场比赛，在B市最大的厨艺学校举行，也就是比赛的主办方。平坦的大广场上，摆放了无数灶台厨具还有简单的食材，今天的命题比赛，题目只有一个：炒。
　　根据赛制规则，三分之二参赛选手都会被淘汰，万礼在场外看着鹤立鸡群的江洵，心中升起淡淡的紧张之感。
　　氛围使然，并不是万礼不信任江洵。
　　比赛开始，场中顿时响起紧锣密鼓的切菜声。油烟乍起，被夏风卷带着飘向四面八方。
　　食材有限，很多人选择炒肉，不管是猪肉牛肉还是鸡肉，肉类更容易出香味，也的确满足大部分人的口味。
　　江洵却选择炒蘑菇。手边有平菇，香菇，杏鲍菇，还有青瓜和辣椒，正好能炒一盘。
　　万礼远远地看着，也不知道江洵到底要怎么炒，总之大家的动作都很快，做好后就直接去找评委，江洵是中间一批找评委的。
　　“嗯，有肉的香味，却没有肉的油腻，蘑菇的口感也很有层次，清爽中又带了一点辣味。你叫什么名字？”评委吃了那么多炒菜都要吃吐了，终于吃了口素菜，很是满意。
　　“江洵。”他报上自己的名字，很顺利的拿到了通关卡。
　　万礼欢呼雀跃，虽然没有悬念，但还是值得高兴一下。
　　第二场比赛换进了室内，这回也是命题赛，题目为淮扬菜。
　　淮扬菜曾有“开国第一宴”的美称，无论从刀工还是调味，都非常考验厨师的水平，而且工序较繁复，放在决赛做也理所应当。
　　这哪里是比赛，简直像是考试。虽然江洵说让万礼做副手，但至今为止，都没有需要万礼的时候。
　　这回是小组赛，第一关通过的分成几组比赛，选出获胜者后再进入轮流赛，那时才是重头戏，会有媒体来进行录播。
　　知道了要比什么，江洵就选了最为人熟知的文思豆腐。
　　这真是个炫技的环节。
　　煮干丝，三套鸭，芙蓉鸡片，软兜长鱼，不管擅长不擅长，选手的手法都很娴熟。
　　文思豆腐，最是考验刀工。豆腐本就软嫩，却要被切成细入发丝的豆腐丝，光这一点，就很难挑战。
　　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　　正低头干活的江洵，被第n次问到这个问题，他头也没抬地回答：“江洵。”
　　“后生可畏。”来做评委的校长，发现选手连个正眼都不看他，轻笑一声走开了。
　　豆腐丝入汤，要像薄雾般在汤中散开，不可乱，不可断。江洵有条不紊，任何细节都精致考究，最后完美地呈现在评委面前。
　　“年纪轻轻，很有潜力啊。”校长再次说话。
　　江洵这才看向他。
　　校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，穿着一身板正中山装。大概是保养的好，他并没有中年发福，也没有秃顶脱发，他戴着金属框的眼镜，文质彬彬得很有教师的气质。
　　“谢谢。”江洵谦逊一笑。
　　又是顺利过关。等在外面的万礼都想蹦高呐喊，他们家江洵真是太厉害了！
　　俩人走到校外，正在就坐公交还是出租车进行讨论，背后突然有个女生叫住江洵。
　　“你好，请问您是江洵吗？”万礼回头，发现不是学生，而是个挂着工牌的学校员工。
　　“我是，有事吗？”江洵沉声问道。
　　“你好，我是校长秘书，这是我的工作证。”秘书把工牌给江洵看，随后接着说：“校长很看好你的手艺，想找你单独聊聊，可以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吗？”
　　校长姓吴名波，既是B市烹饪学校的校长，也是全国厨协荣誉会员，同时也是高级技师，百年老店洪福楼的传承人。
　　江洵曾经参加厨协会议时只见过他，但从未接触过。
　　“去吗？”江洵先问万礼。
　　万礼对着秘书客气一笑，继而对江洵说：“去听听？”也许是对方欣赏江洵的才华，要提拔江洵呢？
　　事实上，万礼猜对了一半。
　　吴波要单独见见江洵，所以万礼只能在外面等着，江洵一个人进了校长办公室。
　　“请坐。”吴波见了江洵，平易近人地笑道。
　　江洵一声不吭地坐下，看着吴波等他说下文。
　　吴波也知道突然把人找来很突兀，于是不介意江洵的审视，自行往下说：“比赛上你的表现很好，像你这么踏实又认真的年轻人不多了，如果发挥好，我觉得你有希望夺冠。”
　　“谢谢。”江洵这才淡淡地道谢。
　　“我姓吴，你可以叫我吴老师。你不用拘谨，我只是找你聊聊。”说到这，吴波发现江洵并没有拘谨的样子，于是干咳两声换话题：“看你年纪不大，我想问问你，想不想来我学校读书？”
　　江洵挑眉，没接话。
　　吴波笑笑：“你知道，现在全社会虽然认同厨师是个高薪行业，但依然很多人以为厨师是底层劳动人民做的，哪怕赚再多，社会地位也不被人认可。”
　　江洵认同吴波的这个观点，尽管他知道，十年以后，厨师行业已经大不相同。
　　“不瞒你说，我们学校是全国最大的烹饪学校，从师资配备到硬件设施，都是一流的，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申报，把我们学校从三本院校升级为二本院校，某些专业也从二本专业升级为一本专业，这样，我们就能吸引更多更优秀的年轻人加入，比如你。”吴波说起自己的学校，眼角眉梢都流露出自信和野心：“到时候，我们就是厨师行业的领军人，整个行业的未来都由我们决定。”
　　“可是我也可以得了冠军，名利双收。”江洵言简意赅点出重点，不想听吴波啰嗦那些废话。
　　“少年意气，真是让人怀念。”吴波笑容淡了，看着江洵的眼睛说：“如果我告诉你，冠军绝对不会是你呢？”
　　万礼在门口等了老半天，站累了，坐在楼下的一颗大树下，边乘凉，边观察来来往往的大学生。
　　青春洋溢的年纪，能无忧无虑地在学校读书，真羡慕啊！
　　“看什么呢？”
　　不知不觉间，江洵站在他后面，突然出声，吓地他马上站起来：“谈完了？”
　　“嗯。”江洵点点头，与万礼并肩往外走，问了个奇怪的问题：“万礼，你会愿意来这个学校上学吗？”
　　“干嘛问这个？”万礼眉开眼笑：“不是跟你吹，如果爷爷多活几年，凭我的成绩，一定能考个一本重点，但是换成现在，能上学就不错了，哪是我挑学校，是学校挑我了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江洵非常认真地再次点头：“那我们来上学吧。”
　　“啊？”万礼没听懂，反射性地反问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　　“刚才跟校长谈过了，只要我退出比赛，就免学费让我们来上学。”江洵说得云淡风轻。
　　“那怎么行！”万礼拔高一个声调，发现有人看他，他又放低声音说：“这校长什么毛病？”
　　“没什么毛病，我觉得很划算。”说完，江洵耐心给万礼解释了一下。
　　吴波是看好江洵引人注目的优秀了，想要把江洵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。此次冠军得主，已经由赞助商钦定，决赛基本上就是个形式，所谓的上电视，开直播，都只是个营销方法，打广告。
　　想到万礼对上学的执念，江洵很痛快地答应了吴波的条件。
　　于是这一年的秋天，万礼领取了学生证，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学生，所学专业为营养学与厨房管理。


第32章 第三十二章
　　【客服101：宿主您好，任务三已完成，任务四已开启！】
　　江洵和万礼去办完了入学手续，沉寂多时的系统便蹦出来提醒他。江洵无所谓地查看了一下，发现任务四居然是谈一场恋爱。
　　这系统真是太不靠谱了！
　　因为年龄关系，他们没有被安排进入大一学习，而是直接插班去了大二。江洵本就有□□，他来这里纯粹是陪万礼体验生活，加上给校长做帮手，所以两人接下去的行程非常不一样。
　　江洵去给吴波做助手，会有很多时间不在学校，而万礼除了要上大二的课以外，大一的学分他也要抽空修完，忙成狗的日子近在眼前。
　　两人去了宿舍，刚好有一个四人寝有两个空位，万礼开门进去，里面的两个男生应声回头。
　　“你们好，我们是新来的。”万礼笑盈盈地打招呼，把从校门口买的香蕉递过去：“初次见面，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，随便买点，别嫌弃。”
　　“当然不嫌弃！”戴着黑框眼镜的白净少年接了香蕉：“早听说这学期有新学生，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学还有转校生呢！”
　　后面梳着平头，与万礼差不多高的黑瘦男生怼了一把眼镜男，微笑道：“你好，我叫徐良，这个话痨叫付宣城，他话最多，你别理他。”
　　“哈哈，没关系。我叫万礼，这是江洵。”万礼跟沈良和付宣城握手，侧头看向江洵。
　　江洵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熟人，只是这俩熟人可一点都不认识他。
　　“你们好。”他不动声色地打了招呼，当自己也不认识他们。
　　“走，带你们熟悉校园去。”付宣城自然熟，马上跟万礼勾肩搭背，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收敛，直眉楞眼地问万礼：“诶？你腿坏啦？”
　　“小时候落下的病根，瘸了点。”万礼分得出别人的善意和歹念，所以并不介意付宣城这么问，只有沈良在背后重重咳了一声，警告付宣城注意措辞，但付宣城明显没当回事。
　　四个人一起吃了饭，付宣城以一己之力聒噪全场，带着万礼他们逛完校园，回寝时已经跟万礼称兄道弟。
　　“我跟你讲咱们专业太坑爹了，大一一年没见过厨房，大二才开始学厨的，你们来的还挺是时候。”
　　江洵被付宣城吵得头疼，干脆用身躯挡住了付宣城的视线，让万礼的眼里只有自己：“你睡哪张床？”
　　两个人住了将近一个月的酒店，每晚都睡在一个被窝里，现在突然要分床睡，万礼还有点不适应。
　　但这种感觉马上给万礼敲响警钟，他怎么能习惯江洵的体温呢！像个变态一样！
　　“这张吧！”万礼指了指靠窗那张床：“这边亮，影响你睡觉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江洵也挺舍不得跟万礼分床睡的，但情势所迫，暂时这样吧。
　　不管怎么说，他们的学校生活终于开始了。
　　果然如付宣城所说，他们专业大一几乎都是公共课，什么思修马哲，听名字大家就不爱去，只有万礼拿到大一课表时很激动，这些曾经都是他遥不可及的生活，哪怕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天书，那也是一种享受。
　　上课第一天，江洵就被吴波通知参加活动，厨协要开会，吴波想带着江洵。
　　江洵并不想去，可既然这是他们入学的条件，他只好收拾好行李，当天晚上就走了。
　　“咦？江洵呢？”付宣城和沈良回来，就没见到江洵。
　　“他有事走了，你找他啊？”万礼还在翻看新书，石墨味熏得他通体舒畅。
　　“好吧，呐，食品专业的学妹让我带给江洵的，他没在，给你咯。”说着，付宣城给了万礼一个包装精美的提拉米苏。
　　金色的绑带上还有一张小小的贺卡，万礼打开瞄了一眼，轻声念出来：“江洵同学，生日快乐……”后面备注了个名字和电话号码。
　　江洵的生日确实是到了，可陌生人是怎么知道的？
　　见万礼不说话，付宣城主动解释道：“嗨呀，你们办入学手续时给你们收资料的学姐，挺瘦挺白那个，有印象吗？”
　　万礼没什么印象，他停顿片刻，毅然决然地把卡片撕成两半，连带提拉米苏一起丢进垃圾桶。
　　“诶！万礼，这是江洵的东西吧！”付宣城大惑不解。
　　“他的就是我的，以后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回带。”万礼语气不善，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，反正心里憋着一口气，看谁都不爽。江洵被人惦记上了？居然有人敢惦记江洵？他的江洵！
　　付宣城还想再说话，沈良拉住他，朝他摇摇头。
　　江洵最烦开会，尤其是报告会。吴波对他很好，怕他不适应，一路上还给他耐心解释了各种注意事项。他默默地听着，就当虚心受教了，反正他来的目的也不是交际。
　　安顿好之后，他们去会议地点，刚到门口，身后就人轻唤一声：“小洵？”
　　江洵应声回头，唇也轻轻勾起。
　　这就是他的目的，祖母是一定会来见到他的。
　　那边江洵跟家人重逢高高兴兴，这边万礼却夜夜辗转反侧，食不下咽。
　　从没跟江洵分开过这么久，他严重不习惯。可就是这种不习惯，让他如临大敌，心绪难安。因为他隐隐发觉，这感觉不对，似乎超越了朋友和家人的界限。
　　以前没有江洵的时候不也照样过了吗！万礼暗骂自己，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，分散注意力。
　　尽管学校给免了学杂费住宿费，但万礼不想坐吃山空，手里的钱每天都在减少，他不踏实，所以想找个兼职做做。
　　找来大一的课程表，跟大二的课程表比对，把自己需要上的课勾选出来，万礼发现只有周日是有时间的。
　　一天能干什么？
　　“万礼你要做兼职么？”沈良见万礼发愁，主动问道。
　　“是啊！就是时间紧，不知道做什么。”万礼回想过去做过的工作，把能做的都列出来。
　　“我们有兼职社团，专门共享兼职信息，你要来吗？我和付宣城都有参加。”
　　“还有这种社团？好啊！带我一个！” 沈良比付宣城稳当许多，如果这话是付宣城说，万礼估计都不当真。
　　于是，等江洵风尘仆仆地回到学校，万礼正在热情高涨的做起了兼职，在学校附近的大型超市推销果汁。
　　“同学，尝尝吧！”万礼面带微笑，对每一个路过的大学生问候。江洵不发一言地走到他身边，也得到这么一句。
　　“同学，尝尝吧！呀，你回来啦！”万礼说完才发现是江洵，公式化的微笑顿时染上色彩，鲜活起来：“累不累？有意思吗？你先回去睡觉吧，我还有四个小时才能下班。”
　　江洵费劲折腾，就是不想让万礼再辛苦打工，赚微薄的薪水。他心里发酸，毅然站在万礼身边：“不累，我陪你。”
　　“好吧。”万礼觉得心里的喜悦不正常，可又实在按耐不住，所以他不再搭理江洵，专心推销起饮料。
　　一晃到了晚上，万礼站了一天，跟江洵打包了饭菜拿回寝室吃。
　　“才多长时间没工作，这就变矫情了，居然还腿酸。”万礼边唠叨边捏腿。
　　“别干了，我养你不好么？”江洵坐到他身边，抬起万礼的小腿搭在自己腿上，亲手给他捏。
　　“噗！”江洵的指尖仿佛是带电的，万礼小腿上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电的发酥，他赶紧把收回自己的腿，把饭退给江洵：“我一个大男人，难道还要吃软饭吗？”
　　这时，门被推开，一个挺漂亮的短发姑娘进来：“万礼，今天的工资！老板说你表现不错，下周继续啊？”
　　“哟！谢谢啦大美女！”万礼最喜欢收钱了。
　　“真客气的话改天请我吃饭啊？”姑娘笑嘻嘻地调侃。
　　“没问题，想吃什么吃什么。”万礼送走了姑娘，一转身，看到江洵阴鸷地盯着自己。
　　“你这什么眼神？”万礼坐下，简单地解释：“一个朋友，给我介绍兼职的。”
　　“朋友？”江洵也很不习惯跟万礼分开。从前在香满楼，万礼对来往的顾客也都笑脸相迎，会说些好话逗人开心。可那都是在江洵眼皮子底下，现在他连着好几天没见到万礼，转眼就发现万礼有了别的朋友，还是他不认识的。
　　就像，背叛他了似的。
　　“嗯，跟我一个社团的。你快吃啊，不饿吗？”万礼没觉得有什么不对，反问江洵：“说说你这几天干嘛了？有没有认识新朋友？”
　　他想明白了，他们现在上了大学，肯定不能像过去那样成天绑一块，江洵比他优秀很多，以后的发展肯定会越来越好，早晚会跟他分道扬镳，但他必须为江洵喝彩，而不能做江洵的负担。
　　“没有。”江洵冷冰冰地回答，他十分想知道，在他不在学校的日子，万礼到底都干了些什么。


第33章 第三十三章
　　他们上午专业课，下午实践课，只不过开学至今，还在学颠勺。
　　室外上课，每人一口大铁锅，锅里装的沙子，一练就一个小时。
　　他们专业二十个人，就俩女生，老师为了照顾她们，还特意让她们换小点的锅，可女孩子不服气，不愿意受到特殊关照，所以用的跟男生一个规格。
　　“我手酸……”一个女生低声跟另一个女生说。
　　“废话，谁不酸？万礼你酸吗？”另一个女生问旁边的万礼。
　　“酸。”万礼好脾气地应了，主动提出帮忙：“一会儿需要我帮你们拿锅吗？”
　　“谢谢！”俩姑娘异口同声道。
　　江洵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了，他以前没发现万礼这么招女孩喜欢啊！
　　于是江洵开始注意万礼的一举一动。
　　付宣城是个好动的人，沈良虽然沉稳，但俩人相处久了，感情很好，经常一起出去打球，现在，多了万礼一个。
　　万礼小时候就喜欢玩篮球，后来别人经常因为他腿不好不带他玩，时间长了，他也知道自己招人烦，便再也不碰篮球了，可付宣城没忌讳，每次去的时候都问万礼：“一起去不？”
　　“不了，我不爱打篮球。”万礼拒绝。
　　“去吧！去吧去吧去吧，总是我们俩人不够啊！”付宣城这次非常坚决。
　　“去吧，反正就咱们几个，也不是比赛，随便玩玩而已。”沈良比付宣城想得多写，猜到万礼是因为腿不好才不跟他们玩。
　　“去吧，我也去。”江洵说道。
　　“那……好吧，谁跟我一伙谁悲剧啊！”江洵的话对万礼来说更有分量。
　　学校的篮球场有室内的和室外的，他们去的晚，室内已经都满了，只好转战室外。刚拉开队形，江洵手机就响，是家里的，不能不接。
　　江洵就先退到场边。
　　“小洵！终于找到你了小洵！”妈妈在电话那边大喊。
　　“江芸不是早就找到我了吗。”江洵完全没有触动。
　　“哦，也是。”江妈妈不装了，声音恢复平静：“但你奶奶刚见过你，说你瘦了，担心的要命。你也是，干嘛不回家呢？我们都吓死了。”
　　江洵解释不清楚，干脆不解释：“现在放心吧，我把地址和联系方式都给奶奶了，你们应该都收到了吧。”
　　“嗯。不过你怎么跑去上学了？那学校还行，但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啊？不如回家吧？迎客来的李厨正好要走，你可以回家来工作啊，干嘛跑那么远受苦……”
　　妈妈唠唠叨叨了一堆，江洵沉默不语，只是安静地听着，视线却不离场中的万礼。
　　夏末秋初，气温在傍晚时分变化明显，夏季的闷热被清凉的秋风取而代之，球场上也异常热闹，每个篮筐底下都有人，只是万礼却特别突出。
　　晚霞给大地铺了一层碎金，同理，给万礼镶了一道金边，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。自从香满楼倒了，万礼的气质大不相同，他不再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，戴项链等累赘的装饰，而是像现在这样，只穿了个纯白色的T恤，柔软的麻布长裤。举手投篮时，T恤的布料便贴在身上，细瘦的腰线若隐若现。他跟别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，只是更好看一些。
　　江洵看着看着，心中暖意更胜，只想把万礼拉到没人的地方，好好抱一抱摸一摸。
　　万礼怎么可以有除他以外的朋友呢？
　　万礼怎么可以被别人抢走呢？
　　“小洵，你听没听到我说什么呀？”江妈妈被儿子无视了半天，非常伤自尊。
　　“听见了。”江洵突然笑了，轻声交代：“妈，我好像恋爱了。”
　　系统真是预言帝，江洵终于知道系统的正确用法。
　　“哦……什么？！”妈妈的语调瞬间拔高，还没等细问，江洵打断她：“妈，我先把人追到手，然后就回家。”说完，他就挂了电话，直接关机。
　　是啊，他喜欢万礼，之前怎么没想到呢！
　　“万礼你投篮这么准能不能行啊！”付宣城再一次被万礼抢了球，不服气地嗷嗷叫。
　　“碰运气而已，别急哈！”万礼跑不快，当然就只能练投篮了。
　　“江洵，管管你家万礼啊，让不让别人投篮了！”
　　“啧！胡说什么玩意！”万礼推了付宣城一把，虽然付宣城说者无心，但他还是心颤了一下。
　　江洵倒是很喜欢这个说法，他家万礼，多准确啊！于是他搂住万礼的肩，眉开眼笑道：“你技不如人，赖谁？”
　　万礼被江洵的半拥抱式碰触弄的心慌意乱，他挣脱开江洵的手，拿起篮球跑开了。
　　从那以后，万礼也发现江洵对自己特别的关注。
　　比如每次上课，他偷瞄江洵时，都能正好撞上江洵的视线；再比如每次他手机响，江洵都如临大敌似的竖着耳朵监听；还有江洵总是无意却像有意似的搂着他，贴着他……
　　万礼承认自己对江洵有些别样的感情，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变态，一方面又担心江洵，理智上，他希望江洵像个正常的年轻人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，找个好工作，娶个漂亮媳妇。
　　所以，江洵绝对不能受自己影响。
　　有了这个想法，万礼在江洵热切的殷勤中，反而对江洵疏远了。


第34章 第三十四章
　　万礼越来越忙，上完大二的课去补大一的课，好不容易休息还要去做各种兼职，最重要的是，他不让江洵跟着。
　　江洵很烦躁。
　　他没有谈恋爱的经验，于是在识海中问系统，可不可以兑换辅助任务道具，可是系统残忍的拒绝他，说经验值不够。
　　但这又怎么样呢？二十一世纪了都。
　　所以江洵就上网查。
　　查来查去，江洵感觉网友说的都是废话。
　　大家普遍都在担心社会接受度，可是江洵知道，十年以后同性都能合法结婚了啊！现在担心的都是什么鬼！完全没道理啊！
　　如果，江洵感觉白查了。
　　不如……就自己来吧！
　　周日，万礼正跟同学在市中心发传单，突然收到江洵的短信，约他晚上去操场散步。
　　他们俩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，这有什么好约的？万礼察觉不对，回了个好字，这一天心里都在打鼓。
　　江洵看出什么来了？
　　江洵想说什么？
　　越琢磨越心烦，下班回校后，同路的同学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。
　　一个人去食堂对付完晚餐，万礼买了盒薄荷糖，连吃五个，感觉脑仁儿都被熏麻了，他才去了操场。
　　学校的操场很大，很多情侣和夜跑的同学分散在操场各种，也依然不显拥挤。
　　万礼一来，就看见江洵了。
　　所有人都成双成对，就江洵一个单身狗，想不看见也难。
　　“喂，你站操场中间干什么？”万礼走到江洵对面，无语地问。
　　“容易让你看见我。”江洵笑了笑，收起刚在看网页的手机。
　　“说吧，怎么突然这么郑重地叫我？”万礼深吸一口气，等待江洵出声。
　　“你怎么了？”江洵发现万礼脸色发白，抬起手想试试万礼额头的温度，可他刚一碰到万礼，万礼迅速闪开了。江洵皱眉：“你怕我？”
　　“哈？我为什么怕你？”万礼给自己找理由：“热的吧，走，回寝室，天都快黑了，咱们站这儿多傻啊！”
　　“万礼。”江洵叫住万礼，他既然认清自己的感情，就不想再往下拖下去：“我喜欢你，我们在一起吧。”
　　江洵的话，简直是一道糖做的晴天霹雳，万礼的心瞬间被烧焦，却仍然感觉到甜蜜。太纠结了！
　　“你疯了？”万礼低呵道，瞄了瞄周围没人注意他们，他拽着江洵就走，绕过操场，跑到人烟稀少的学校办公楼后侧。
　　“你……你认真的？”万礼的心跳如鼓，好像随时都能猝死。
　　江洵：“当然。”
　　这也有不认真的？
　　万礼抹了把脸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，随后，他沉声说道：“不行，你不能喜欢我。”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江洵莫名其妙。
　　万礼的理由太多了，只是说起来就语无伦次：“喜欢女生多好，为什么要喜欢我？再说你应该只是习惯在我身边，每天跟我在一起产生的错觉，你没跟女生试过，怎么知道你究竟喜欢男的还是女的？刚才的话就当我没听见，以后不许再说了。”
　　江洵被万礼的脑回路震惊了，绕来绕去，他都是在逃避，所以江洵直接动手，捧住万礼的脑袋，迫使万礼跟他对视：“你不喜欢我？”
　　“不是。”万礼狠不下心说出那几个字，他只好拐弯抹角地找借口：“我们两个男生说这个不奇怪吗？”
　　江洵：“男生怎么啦？”
　　男生都能结婚了！
　　万礼：“同性恋会被人歧视的！就算不歧视也会被人在背后说！你明不明白啊？别人会怎么说我们！我……”后面的话他没机会说了……
　　江洵用力封住万礼的唇，严丝合缝地淹没他每一个字，从没想过接吻原来是这种滋味，他一发不可收拾，舌尖趁万礼愣住，轻松挑开了万礼的牙关。
　　万礼的脑子只剩嗡嗡的轰鸣声，他无法思考，被江洵的气息紧紧环绕，江洵的舌尖好像正在撩拨他的心脏，他不能呼吸，仿佛下一刻就会死亡。
　　“不……”万礼艰难地保持着理智，吐出一个音。可江洵变本加厉，狠狠揉捏着他的腰，万礼越来越痛，终于大力挣扎出江洵的怀抱：“我说不！你听不懂吗！”
　　万礼红着脸，拧着眉吼完这句话，就羞愤难当地跑开了。
　　而江洵没有追上去，他立在原处，望着万礼离开的方向，摸了摸唇角，突然笑了。
　　可惜两人这番拉扯，已经被楼上的吴波看得清楚。
　　万礼整晚都没跟江洵说话，付宣城和沈良都敏感的察觉到异样，但却没有说。
　　第二天，万礼被叫到学院办公室。
　　因为学院的老师平常也会叫学生去帮忙打杂，所以万礼没多心，去了办公室才知道，原来是吴波校长找他。
　　这就奇怪了，万礼大惑不解，茫然地站在吴波对面。
　　吴波笑道：“坐吧，别紧张，哈哈，就是找你随便聊聊。”
　　等万礼坐下，吴波再次开口说道：“入学一个月了吧？感觉怎么样，适应吗？”
　　“挺好的，学校环境很好，老师同学也都很好。”万礼摸不准吴波什么意思，就顺着对方说。
　　“那我就放心了，江洵还怕你不习惯。”吴波依然在笑，可从他嘴里说出江洵的名字，缱绻的耐人寻味。
　　万礼皱了皱眉。
　　“呵，你别多心，江洵跟我出去开会，经常提到你。”吴波解释道：“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。”
　　“是，我们像兄弟一样。”想到昨天那个吻，万礼面色凝重。
　　“哦？”吴波直直看向万礼：“只是兄弟？”
　　万礼陡然睁大眼睛。
　　吴波也没了笑容，正色道：“我都看见了，我看你像个聪明孩子，你应该知道你们这样很危险。”
　　“老师你误会了，我们没有，只是普通朋友，闹着玩儿而已。”万礼着急地解释，他怎么都可以，但江洵不能被人误会，江洵还有前程。
　　吴波看到万礼的态度，这才眉开眼笑：“你别急，我相信你们的关系，放心吧，只要你们以后注意点言行，不要做出自毁前途的事就好。”
　　万礼惊魂未定，浑浑噩噩地离开办公室，迎面撞见匆匆赶来的江洵，他大惊失色，立马装作不认识江洵的样子，低头打算躲开，可江洵却不肯让他跑，彻底堵住他的路：“万礼，校长跟你说什么了？”
　　万礼定了定神：“没说什么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　　“我……”江洵想说是校长让他来了，可是他见万礼面色苍白，好像受到了惊吓，当初香满楼倒闭他也没这样过，所以江洵当机立断，拽着万礼就往办公室走：“校长说找我有事，你陪我去听听。”
　　不管万礼怎么挣扎，江洵打定主意不松手，所以吴波就诧异地看到两个年轻人。
　　“吴老师，你找我有事？”江洵语气冷淡。
　　“是。”这跟吴波打算的可不一样。
　　从第一次见江洵，吴波就对江洵有好感，他事业有成，各方面条件优秀，家里妻儿和睦，所以时不时地也会在这些鲜嫩的男孩儿身上找找青春。
　　只是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对江洵下手，上次开会他已经隐约猜到江洵的身份，碍于这层关系，他本来都要放弃对江洵的惦记，直到他昨天看到江洵和万礼争执和接吻。
　　看上去万礼对江洵并没有那个意思，是江洵剃头胆子一头热，为了更高效地挑拨离间，他今天才特意找万礼说了那些话。可计划中是万礼走了以后，江洵再过来，他再稍微暗示诱导江洵，可现在江洵把万礼又领回来了，他只能改变计划。
　　“哦，就是想问问你，下个月高校厨艺比拼你准备的怎么样。”吴波随口说道。
　　“准备的很好。”江洵不依不饶：“吴老师，我跟万礼是情侣，很影响我们的学业吗？”
　　“你胡说什么！”万礼厉声呵斥。
　　吴波包容地笑说：“江洵同学，你怎么了？如果同学之间有矛盾，耍脾气可解决不了问题。”
　　江洵不为所动，回给吴波一个冷笑：“为人师表，就别说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。”他刚才在门外都听见了，万礼的段位根本对付不了吴波这种老江湖。
　　“江洵，注意的态度！”吴波拿出校长的威严，肃然斥责道。
　　“那你就别管那么宽！”江洵怕什么啊，大不了他领着万礼回江家。
　　吴波真是气死了：“江洵，你这是不想念了？”
　　江洵：“如果你不再晚上把我叫到你房间，我再考虑这个问题。”
　　“什么？”万礼无意思的低呼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个人，费劲的理解江洵的话。如果在以前，他顶多觉得江洵大惊小怪，大男人晚上去另一个男人的房间怎么了，可现在，他不这么想了。
　　“你们出去，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！”吴波不想跟江洵吵架，沉声下了逐客令。
　　出了办公室，江洵大步在前面走，万礼茫然地在后面跟，两个人一直走到宿舍楼下，万礼才反应过来，一把抓住江洵的胳膊。
　　“校长晚上找你去他房间，干什么？”万礼嗓子发干，急切需要答案。
　　“还能干什么，都在他眼睛里呢。”江洵也是后来才发现的，不然当初就不会同意跟万礼来入学了。
　　“不要脸。”万礼低声咒骂：“如果不是我，你根本不用来上学，是吧？”
　　虽然万礼说的是事实，但他的表情和语气却让江洵感到陌生，让他不敢说实话。
　　“也不是……”江洵想找个理由。
　　可万礼已经吻上来了。
　　这可是宿舍楼底下！
　　江洵还没等细细品味这个吻，万礼便松开了他，如释重负地笑道：“既然你这么看好我，那就在一起吧，我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。”
　　“万礼……”江洵激动地抱住万礼，喜悦都化成气泡，争先恐后地往外冒，他不知道如何表达，只能缩紧怀抱，不断呢喃：“万礼，万礼，万礼……”
　　【客服101：恭喜宿主完成任务！鉴于宿主表现良好，提前达到了治疗效果，系统判定宿主康复，即刻送宿主回到现实世界。】
　　听到系统的声音，江洵脱口而出：“不……”可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，瞬间就失去了意识。


第35章 第三十五章
　　再次醒来，江洵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卧室里。
　　“江洵醒了！”江芸一嗓子震破了江洵的耳膜，随后爸爸妈妈外公外婆祖父祖母鱼贯而入，七嘴八舌地问候起江洵，房盖都要险些被他们掀了。
　　江洵挺难接受这个落差，前一秒他还在惊喜于万礼接受了他的表白，后一秒就特么回到现实被一大家子人围着，他掀被下床，决定用实际行动表达不满，找那个医生报仇去。
　　“干嘛干嘛，别下来呀！”江妈妈赶紧拦住他。
　　“我要去找人。”江洵艰难地说出几个字。
　　众人看向江芸，江芸很心虚，只好投降道：“好吧好吧，我带江洵去。”
　　江洵焦急地跟江芸出门，可他们赶到江芸那个医生同学家时，主人已经提前跑路了，小时工正在打扫房间，顺手给了江芸一张打印纸。
　　宋体五号，还特意排版过。
　　“展信悦，我知道你们要来找我，为防止挨揍，我只好不辞而别。此系统是智能治疗，只要系统判定治疗结束那就是结束，要相信科学。Ps：现实世界和任务世界一致，你可以想想办法嘛！”
　　没等江芸念完最后一个字，江洵就奔了出来，直接开走了江芸的车，把江芸扔在了原地。
　　“我怎么回去！”江芸徒劳地喊江洵，可江洵还是消失在远处。
　　江洵是直接开车去找万礼了。
　　没错，尽管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，但他就是确信，万礼在某个地方等着他。
　　可是很不幸，他没找着。
　　香满楼原址已经不在了，老城区改造拆迁，学校，商铺，包括他跟万礼曾住过的旧房子，都已经拆得渣都不剩，原地建起了新商圈，高楼大厦，旧貌换新颜。
　　江洵看着完全陌生的地方，终于开始忐忑起来。
　　幸运的是，他居然看到了熟人，正是从前去过的米线店老板，他们在新商圈重新开了一家店。
　　“万礼？”老板娘老了一些，但还是很精神：“他的店之前倒闭了，然后听说跟着什么朋友去A市打工了，我也不太清楚。”
　　那不正好是江洵的大本营！江洵听到这个信息，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。
　　可是那么大个都市，去哪找一个人呢？
　　几天后，江家上下发现江洵简直变了个人。
　　往常他的生活非常单一，回家，上班，没了。而现在，他成天到处跑，拖所有的关系找一个叫万礼的人，连班都不上了。
　　这根本是从一个极端，走到另一个极端嘛！
　　可江洵本人不以为意，甚至自掏腰包筹备新店。
　　既然找不着万礼，就让万礼来找他吧！于是，江洵的新店以大量的广告投入为开始，争取让全城的男女老少都知道，江家要开新店了。
　　就叫香满楼。
　　刚开业那几天，真是高朋满座，门庭若市。江洵哪都没去，就守着监视器了。
　　他本人站门口的话太显眼，怕把万礼吓跑，虽然理论上万礼现在不认识他，但他还是担心。
　　但万礼并没有出现，接下去的一个月，江洵从满怀期待，到心灰意冷。
　　可他不甘心。
　　也正是这个时候，江洵的助手给他打电话：
　　“江主厨，香满楼二号店的店长职位已经有好几个人来应聘了，您什么时候抽空来面试一下？”
　　江洵：“没空。”
　　助手：“哦，那我这个叫万礼的回去了。”
　　江洵一口水喷出来，顾不上擦嘴地说：“等等！谁？”
　　助手跟旁边的人嘿嘿直乐，可算报仇了。
　　“万礼，有个叫万礼的来应聘店长。”
　　就这样，江洵重逢了万礼。
　　他匆匆忙忙赶到二号店，到了门口却踟蹰着不敢进。他怕希望落空，怕里面的人只是重名，不是他要找的人。
　　但他只迟疑了一分钟，就迈步进了店里。
　　万礼穿了一件连帽衫，牛仔裤，一样的毛寸，气场却比年少时更加沉稳。他看到江洵，只是淡淡地一笑，客气而疏远地问好：“您好。”
　　江洵心碎一地，从万礼的眼神看出来，万礼已经不认识他了。
　　“你好，请坐。”江洵尽量平静地招待万礼，但眼神却牢牢贴住万礼的脸：“你……应聘店长？”
　　“对，我自己经营过餐馆，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。”万礼条分缕析地推销着自己，可江洵都没听进去，只是贪婪地看着万礼，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。
　　“这就是我的工作经验。”万礼说完，微笑着等待江洵的下文。
　　江洵点点头，他都不知道万礼在说什么：“我们正缺少你这样优秀的员工，你来吧，什么时候能入职？”
　　万礼：“随时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江洵笑起来：“那就从今天开始吧。”
　　万礼：“好。”
　　门外旁听的一种同事全都目瞪口呆，他们江主厨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？
　　万礼顺利入职，江洵也亲自坐镇二号店，让二号店的店员怨声载道，而其他店的员工普天同庆。
　　江洵不敢直接去跟万礼套近乎，一来怕自己像个变态，二来他不懂怎么搭讪。所以他的日常，就是下班之前把副手叫来，让副手详细汇报万礼的一举一动，说过什么话，做过什么事。
　　副手苦不堪言：“万礼说，他的恋人很帅，改天给大家介绍认识。”
　　“什么！”江洵重重拍了下桌子，给副手吓得一哆嗦。
　　副手颤悠悠地重复一遍：“他说他恋人……”
　　“别说了！”江洵呵斥他住嘴，把副手轰出了办公室。
　　万礼有恋人？他怎么可以有别的恋人？
　　江洵心里苦啊，但他不说出来，而是下班以后跟踪万礼，满肚子气地想看看万礼住在哪里，恋人是谁。
　　万礼乘坐晚上的地铁，晃晃悠悠走了四十分钟，才下地铁改步行。江洵为了不跟丢他，便同他坐的一班地铁。
　　时至今日，万礼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拮据的少年，他租住的小区环境非常好，安静祥和，还有电子刷卡门禁，没有卡，连小区大门都进不去。
　　江洵感觉今天白跑一趟了。
　　正准备原路返回，就听不远处的万礼高呼：“这么快你就放弃了？”
　　江洵环顾四周，并没有人驻足。难道，万礼在跟他说话。
　　万礼转过身，见江洵不明所以，干脆走到他面前。
　　“你跟了我一路，想干嘛呀？”万礼眼神清亮地盯着江洵。
　　“我，咳，我顺路。”江洵在说谎上实在没有天赋。
　　万礼闻言笑出声：“江洵，你以前不这样。”
　　江洵惊呆了。
　　万礼也紧张的要死，他最近脑子里很混乱，有段被他遗忘过的记忆渐渐清晰，他记得自己跟江洵创业失败，记得江洵跟他表白，还记得自己拒绝过，然后……就没有然后了。
　　所以他也是赌一把，如果江洵什么都不知道，他就当自己是白日做梦发神经。
　　可显然不是。
　　“你还记得？！”江洵不敢相信：“你记得多少？”
　　“我记得吴波看上你了……”万礼准确的报上那个名字，可再那以后的事，却一点没有印象。
　　江洵比他激动多了，他一把抱住万礼，七上八下的心落回肚子，失而复得地喜悦已经冲昏了脑袋：“太好了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
　　他的恐惧终于烟消云散，吊着一口气也彻底松了，这才把这句话说出口。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万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，但他看不到江洵难过，这三个字便脱口而出。
　　过了片刻，万礼的心情逐渐平复，可江洵却仍然不撒手。万礼试图推推他，可江洵却把他抱的更紧。
　　“江洵……”万礼不好意思地开口说：“你……要不要去我那坐坐？”
　　说完，万礼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，深更半夜的，请人去家里坐，目的也太明显了。
　　江洵先是不回答，过了一会儿，才闷声说：“你不是有恋人了吗？不怕被看见吗？”
　　万礼哭笑不得，用力挣脱开江洵的怀抱，给了江洵一个爆栗：“是不是傻了？我恋人就是你啊！”
　　江洵这才反应过来，顿时眉开眼笑：“所以你也喜欢我，对吧？”
　　“那不然呢？”万礼假装瞪眼，转身往小区走：“你来不来，不来就回家睡觉。”
　　“去。”江洵大步追上他，抢过万礼的手狠狠扣在掌心。
　　下回见到那个医生，一定给他送锦旗去。最后的最后，江洵这么想。
　　作者有话要说：
　　本文到此结束。因为觉得自己越写越辣鸡，压力也越来越大，陷入自我厌弃中。所以打算离开现耽了。抱歉，让你们失望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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